秦承曜招过一个小太监来把食盒端走,同时不着痕迹地与自己的心腹太监对了一下目光。
小太监刚退出御书房,走了没两步便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他猛然回头,发现是一个笑吟吟的瘦小宫女,她指了指那个食盒道:“这是神女方才送去御书房的食盒吗?”
“是啊,”小太监不明所以,愣愣地点了点头。宫女笑得越发灿烂,连那张原本十分平凡的脸都明媚了起来,“我是神女殿的,神女殿下怕劳烦各位公公,特意命我来取回。”
说着,她还从腰间取下一枚神女殿的腰牌,在小太监眼前晃了一下,“公公将食盒给我就好。”
小太监不疑有他,正好懒得往神女殿去,便痛痛快快地将食盒往眼前人的手中一放道:“那敢情好,辛苦姑娘来取了。”
“应该的,”小宫女将食盒拎起,仍然是言笑晏晏,“告辞了。”
小太监看着宫女走远,长舒一口气,却听得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食盒呢?”
“师傅!”小太监又被吓了一跳,听到老太监的话感到莫名的心虚,“刚才、刚才一个神女殿的宫女来取走了……”
“什么?”老太监一竖眉,手点着小太监的额头就开始低声喝斥,“你怎的如此怠懒,连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做?”
“那、那个宫女说是神女要她来取的,徒弟也不敢违抗啊。”小太监唯唯诺诺地找着借口,总算让老太监停了手。
“下去吧,以后不可如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徒弟一眼,老太监挥挥手撵走了他,自己在原地愁闷片刻,硬着头皮返回御书房中回禀去了。
姜清岚提着食盒,面带微笑,脚步轻快地走在返回神女殿的路上。可刚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所在,她便忽然收起笑容,警惕地四下观察了一番,确认无人后,猫着腰钻进了一丛灌木之后。
她麻利地打开食盒,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装了一些碗底剩余的鸡汤进去,放好瓷瓶后,她又取出一小片绢布,仔仔细细地将碗口内外整个擦拭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她将所有东西复原,又变回方才一派天真的模样,拎着食盒回到了神女殿。
一只脚刚踏进神女殿的大门,姜清岚便被一个厨房的婢女叫住了。
“殿下唤你过去,这食盒就交给我吧。”那个婢女看起来十分焦急,不由分说从姜清岚手中拿过食盒,还连声催促,姜清岚小动作已经做完,并没什么表示,只是点点头便向主殿快步走去。
来到屋中,姜暮沉正摆着一卷书,却没有看的模样,一见姜清岚便立刻站了起来,一叠声道:“怎么样?陛下用了吗?”
“回殿下,婢子取回的食盒中是空碗,想来陛下已经将鸡汤用了。”姜清岚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回答道。
姜暮沉闻言,登时笑意满脸,原本清冷的模样顿时染了几分妩媚与娇羞,“如此便好。”她柔声道。
另一边,秦承曜刚刚送走顾氏人,听完老太监的禀报,只是淡淡地皱了一下眉,“朕早该想到的。”
“陛下,您看要不要请个太医来诊一诊脉?”老太监忧虑地看着秦承曜的手,秦承曜闭上眼感受了一番,觉得自己并无任何不适,于是摇了摇头,“不必,不要打草惊蛇。”
说完,他看了一眼这个从小就在他身边的老人,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身形与担忧自己的模样,忍不住叹息道:“福公公,你放心吧,朕的身体朕清楚。”
听秦承曜这样说,福安福公公连忙道:“是奴才逾矩了,奴才该死。”
“公公不必如此,”秦承曜眼疾手快,一把止住老太监下跪的动作,“朕只是这么一说,没有怪罪之意。”
又安抚了惶恐的福公公几句,将人请走,秦承曜方才坐在软椅上发起愁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什么东西。
日出日落,一天过得飞快,一眨眼又到了暮色时分,姜清岚替姜暮沉卸下满头钗环,终于可以退出她的卧房,回到自己屋中。
以最快的速度熄了灯,姜清岚故技重施,翻出窗子来到一个荒凉的角落。
她不敢弄出亮光,摸着黑先取出那方绢布,放到鼻子下细细地嗅着,却好像一无所获。
几息之后,姜清岚无声地叹了口气,学医毒时,她便发现自己的五感中嗅觉最弱,却总是不以为意,只以其他的方法辅助一二,现下这里什么都没有,一时间无计可施。
郁闷地将绢布收好,她又取出瓷瓶,略微沾了一些里面的鸡汤,放在舌尖上细细品着。
平心而论,嬷嬷的鸡汤熬得不错,味道鲜美,又是匆匆赶制而成,可见手艺高超。姜清岚反复感受着舌尖上的一抹鲜味,觉得其中还含着一丝药香。
她又沾了一点放在舌尖上,来回数次后终于眼前一亮,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姜清岚一边在心中默记好自己尝出的成分,一边取出一枚与给秦承曜的一模一样的药丸吞下,又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返回自己的房间中。
与姜清岚返回几乎是同一时间,遥远的黑衣人小院中,沈雁之强忍着困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之所以没有睡去,是因为屋外断断续续地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四十三怎么还没醒?”这个声音正是前夜下令处死四十一的那个人,他似乎对沈雁之假扮的四十三非常看重。
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生与他相比显得苍老得多,“四十三此次伤的确实有些重,况且姜清岚那婢女也邪门的很,手里有不少药方,我看四十三说不定是着了道了。”
“慎言。”第一个黑衣人的声音忽然放轻,静默了片刻后才又开口道:“可是大夫并没有检查出任何中毒的迹象啊。”
“她当年到底学了些什么,除了她自己恐怕没有人知道了,”老一些的声音也谨慎了许多,“我们的大夫看不出来也很正常,四十三不醒,难道就无人可用了?”
第一个黑衣人半晌没有发声,似乎正在迟疑着,许久许久,沈雁之已经快坚持不住,要睡过去了,他才开口道:“去别院的人只回来了四十三一个,我怕老爷子——”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沈雁之却忽然汗毛倒竖,手脚僵硬。
因为他的床前忽然投射出一个黑影,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