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间。
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大臣跪倒在地,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高台上的秦承曜脸色铁青,脚边全是被从桌上扫下来的奏折,他端坐在龙椅上,与大殿中央的一个老人隔空对峙着。
那个老人穿着一身白袍,也跪着不发一言,秦承曜怒视着他的头顶,酝酿了几次才开口道:“顾卿,方才你僭越了。”
老人闻言抬起头来,原来是占星院的那个大长老,他毕竟上了年纪,跪了会儿便全身发抖,可秦承曜却视而不见,并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陛下,老臣所言不会变,神女必须入宫!”他尽力直起身子,颇有几分铮铮铁骨的味道。
原来,今日早朝刚刚开始,占星院的大长老顾慵便递上一张折子,道经过占星院的监测,后日是十数年不遇的良辰吉日,用来将神女姜暮沉接入宫中最好不过,因而请求秦承曜马上开始准备,务必要以最隆重的礼节将姜暮沉迎入宫中。
整封折子的话里话外,就透露着一个意思:封姜暮沉为后。
当看到这封内容荒谬,措辞却十分严厉近似说教的奏折时,刚刚通宵处理各方暗哨传回来消息的秦承曜忍不住勃然大怒,在满堂文武面前掀了桌子,这才有了众臣下跪的场面。
见自己已经如此,顾慵竟然还坚持不改口,秦承曜愤怒之余,不由得对他们的目的产生了几分好奇,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定要把姜暮沉送入宫中呢?
“……神女身份高贵,且与长宁国的运势息息相关,老臣想来,神女入宫伴在陛下身边,方能最大程度地护卫龙体啊。”
就在秦承曜出神思考的片刻,大长老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连在一旁伺候的太监们几乎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消瘦佝偻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可笑!”他的长篇大论落在秦承曜耳中十分刺耳,“朕乃天子,何须靠他人庇佑?”
“陛下!”顾慵颤颤巍巍地向秦承曜的方向磕了一个头,“老臣愿退出朝堂,只在占星院中安心占星,如此陛下可愿将神女接入宫中?”
“你可知你这是在做什么?”被他的话几乎惊呆,秦承曜感到怒火又上涨了一个等级,“你这是在威胁朕?”
“老臣不敢,只是以此来表明老臣的决心,”顾慵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在他身后,开始有一些顾氏一方的大臣蠢蠢欲动,其中一个官职较高的顾家人出列跪在了顾慵的身后道:“陛下,臣觉得大长老所言有理。”
接着又有几人出列,为顾慵或求情或助威。秦承曜冷眼看着,忽然就觉得非常好笑,他也确实冷笑出声:“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觉得顾卿说的有道理,所以这意思是说,朕不顾国运,是个昏君了?”
这顶帽子扣的太大,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告饶与叩头,秦承曜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心里觉得这个场面里的自己的确像个昏君。
“罢了,”看有些人额头已经一片红迹,秦承曜不好继续下去,他站起来命众臣停住,“既然顾卿如此坚持,后日便先将神女安排入宫吧。”
他如此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倒令大长老和一众顾氏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已经打算血溅金銮殿的顾慵抬起头看向秦承曜,一时有些迷茫,“陛下?”
“怎么,朕允了爱卿的上奏,爱卿竟是这番模样?”
顾慵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抵不过秦承曜松口让他感到的放松。他连忙又是一个叩首道:“陛下深明大义,老臣感动不已!”
“起身吧,”秦承曜示意两个小太监将顾慵搀扶起来,还赐了一把椅子坐,“顾卿年纪大了,上朝颇费精力,此事之后也可安心养养身体了。”
顾慵心里一凉,知道这是秦承曜看在方才自己提出的交换条件才同意的,只好勉强挤出笑容道:“谢陛下体恤。不知关于神女入宫的礼节……?”
按捺住内心的厌烦,秦承曜摆出一张公事公办的笑脸,“后日实在仓促,草草操办岂不是怠慢了神女,不如先将神女迎入宫中,待占星院占出下一个吉日再行补办,顾卿觉得如何?”
顾慵看着秦承曜脸上将要崩裂的假笑,知道如果自己再提出什么让他觉得过分的要求,怕是无法全身而退,只得点了点头道:“陛下安排就是,老臣回去之后尽快将吉日推算出来。”
“辛苦爱卿了。”秦承曜收回目光不再看向殿中,一挥手宣布退朝了。
于是,两日之后,姜暮沉便带着神女殿的一切,包括假扮婢女的姜清岚,浩浩荡荡地移居皇宫。
秦承曜将姜暮沉一行人安排进了离皇帝寝宫最远的西面,据说是为了避嫌。这里虽然离皇上起居之所比较远,好在离御花园比较近,因此姜暮沉十分满意,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在搬家的途中还有一个小插曲:姜暮沉原本的贴身婢女星亦在搬动姜暮沉的梳妆用具时手滑了一下,打碎了一匣子钗环,姜暮沉因此大发脾气,将她贬去库房看守东西了。
而这个贴身婢女的空缺,阴差阳错地落在了姜清岚身上。
她们在宫中居住的地方依然叫神女殿,是秦承曜专门改的名字,还派人连夜做了门牌挂上。姜清岚来到这里第一天,看到姜暮沉身边一水的陌生面孔,感觉十分奇怪,再仔细观察一下,却发现这些新安排的婢女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长相普通。
仿佛参悟了姜暮沉的少女心思,姜清岚觉得有些好笑,自她从占星院闭关结束开始,姜暮沉对秦承曜的心思就十分明显,现在更是将婢女都换了一批,实在是用心的紧。
反观秦承曜,自姜暮沉一行人住进宫中,便整日忙于处理国事,莫说是御花园,就连御书房都甚少踏出一步,这不由得使姜暮沉十分失望。一个傍晚,她终于抓住了一次机会。
“臣女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那天,秦承曜晚膳用的有些多,想到御花园中消消食,没想到姜暮沉每日在此等候,见到秦承曜的身影,她几乎是欣喜若狂。
“平身吧,”秦承曜在心中暗暗叫苦,却还是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神女在宫中住的可还习惯?”
说话间,两人便一前一后向御花园走去,秦承曜大步在前,本欲随便找个理由甩开姜暮沉,没想到她竟然赶了上来,“臣女早听说御花园内奇花异草众多,不知陛下可有雅兴,观赏一番?”
两人离得稍近,秦承曜便嗅到姜暮沉身上淡淡的花香,不知是什么花制成的,他从没有闻到过,忍不住悄悄抽了下鼻子,感到莫名地舒畅。
“不知神女的熏香是如何制成?”头脑一热,秦承曜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