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个由民居改造过来的办公室里,苏琼把手中的凉白开放在身前的茶几上,结束了自己的陈述,眼神直直盯着对面那名男子头顶的鸭舌帽。
‘真是奇怪啊,这个人为什么天天戴着这顶帽子呢?还用牛皮纸把整个帽子都包起来?’
她就没见过这人有把帽子脱掉的时候。
‘该不会是早年谢顶吧?’
苏琼悄悄在心里想着。
意识到苏琼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帽子上,戴着帽子的陈实清了清喉咙,把苏琼的目光从自己头顶转移下来。
苏琼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她知道自己这么盯着别人有些失礼。
“那么,苏小姐……”陈实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应该是想委托我们杂务社带您离开玄鸟城,远走高飞是吧?”
苏琼点点头。
陈实眯起眼快速的又扫视一遍苏琼。
‘果然是落跑情节啊……’
陈实默默想到。
很明显,眼前的雨季少女是位因受不了严格的家庭环境而偷偷离家出走的小姐。
果然,这个年纪无论男女,都是那么叛逆。
陈实想到了一个令他头痛不已的家伙。
只有这样的理由,才会让一位衣装精致容貌可人的长腿少女出现在玄鸟城著名的城中村。
也算是解答了陈实这几天,这个外表看上去和城中村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女,为什么会因为食物中毒而昏倒在杂务社门口的疑惑。
也许是陈实这两天的热情投喂,取得了苏琼的信任,这才让她向杂务社,或者说是向陈实,提出了委托。
在杂务社蹲守了好些天的陈实终于等到了开张后的第一笔生意。
面对杂务社的第一份委托,陈实自然不会拒绝。
他十分重视自己人生中接受的第一份委托,决定拿出自己现在全部的本事来满足客人的需求。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请您稍坐,我去给您安排一下!”
陈实朝苏琼略一弯腰表示了自己的重视,然后起身从角落里搬起一个箱子出门。
在陈实离开后,苏琼看着窗外那高耸入云的天柱山,陷入了对未来生活的无限遐想。
那将是一段不用受父母管教的生活,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再也没有晚上的门禁时间,不用学习那无穷无尽的知识,也不会整天被说教着不让做两件事。
这不能做,那不能做。
那样的生活,苏琼想想就觉得很惬意!
也不知道陈实到底是在准备什么,出去了一个多小时,在大日食快开始的时候才回来。
开门后陈实连办公室都不进,直接在门口说:“苏小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苏琼看了看自己精致的手表,又看看屋外的天色,疑惑道:“现在走?可这马上要大日食了啊?”
陈实闻言抬头眯眼看了看天上那快要来到苍穹中央的淡紫色星星,这才想起今天是少见的大日食日。
日食日通常是休息日,日食持续时间更长的大日食日当然不例外。
不过区区日食是拦不住陈实的,他只想着赶紧完成苏琼的委托。
所以陈实说:“正是趁着天黑,才好跑路嘛!”
苏琼想了想,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于是收起自己的手机跟着陈实出了门。
出门以后,苏琼提到了报酬的问题:“我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钱,到时候我可以用这块手表结账吗?”
说着苏琼把戴在她纤细手腕上的手表伸到陈实面前,让陈实仔细看清那块表。
对奢侈品没什么研究的陈实暗自评估了一下,觉得这块美灵牌手表应该能值个几十上百万。
好家活!又是一个把房子戴在手上的!
其实按照杂务社的规定,完成委托后收取的报酬和金钱无关。但要陈实拒绝这突然送上门的馅饼,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吞下快从嘴里漫出来的口水,陈实说:“这个……报酬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他没敢把话说死。
穿过无人的街,他们来到了通渠区的小河边。
这条小河在很久以前是玄鸟城重要的进城水路,随着现代交通的发展逐渐荒凉了下来。
现在仍能在河边见到一些废弃的平底木船。
这个时候大日食已经开始,天逐渐黑了下来。
借着些微城市散过来的虹光,陈实领着苏琼上了一条因漏水而被废弃在岸上的小木船。
“我们要坐船走?”苏琼问。
这和她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她还以为陈实出去这么久,是给她订票去了呢。
就算不是坐头等舱的飞机,那也得是动车的商务座吧?
苏琼可没想到陈实会带她坐船走。
坐船能跑多远?
能离开她爸爸的搜索范围吗?
不过倒是可以避免自己的行踪暴露。
苏琼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是的。”陈实道:“苏小姐自己找个地方坐吧,这次会走得比较远。”
说完陈实就跑到一边忙活去了。
给世界带来光明和温暖的少阳,此时已完全被头上的那颗淡紫色行星挡住,白昼化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黑灯瞎火的,苏琼也不知道自己该坐哪。
不过她能感觉到这艘船不大,于是随意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她了,于是又赶紧站起来,声音有些紧张地问:“什么东西?”
赶忙掏出手机一照,发现刚刚坐的地方似乎是一堆黑糊糊的石块,苏琼提高了音量问:“陈实!这些是什么?”
陈实正用自己手机当照明在摆弄着什么,听苏琼叫他,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去继续干活,嘴里不咸不淡解释:“那是煤。您也是在玄鸟城长大的,该见过这种东西吧?”
陈实在心里补了一句:难道你不知道玄鸟城以前也叫煤都?
“那船上为什么会有煤啊?难道这是条运煤船?”苏琼继续问到。
她这时候也借着手机的灯光把船大概看了一遍。
很小,也就比独木舟强点。
苏琼猜这也许是条运煤船,可做河运的话,这船也未必太小了点。
煤也有点少,估计也就一百来斤。
这时候陈实将手机架在船上某个装置的高处,提着一杆铁锹走到苏琼身旁。
“这是咱们旅途上要用的燃料。”
陈实铲起一铲煤,又走了回去。
接着,苏琼见到了煤炉烧起来的亮光。
过了一会,有浓浓的黑烟从煤炉顶上的烟囱里冒了出来。
“咳咳!”煤炉旁的陈实被这股黑烟呛到,咳嗽几声。
“蒸汽机?!”苏琼傻眼了。
这是陈实从哪里淘来的古董?
如果苏琼没记错的话,蒸汽动力已经被淘汰了近一个世纪吧?
本来坐这条小船跑路就已经够让苏琼吃惊了,她万万没想到,这船居然还是烧煤的!
这真的能带她脱离父母的魔爪,奔向自由生活吗?
苏琼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
她开始后悔了!
这时候下船,还来得及吗?
“呲——”
蒸汽机发出一声长吟,整个船颠簸了一下。
陈实又铲了一把煤,叮嘱苏琼:“坐稳了,这就带您走得远远的!高高的!”
高高的?
苏琼还在纳闷这是什么修辞手法的时候,这条不起眼的、用煤和水作为动力的小破船,忽然飘了起来。
“飞……飞起来了!”
苏琼震惊了。
她根本没有见到螺旋桨,是什么让船飞起来的?
难道这艘船上装了推力大到能把砖头也推上天的涡扇发动机?
而且这样的发动机还是靠烧煤的?
这是哪个位面的蒸汽动力!
接着木船朝着天空快速飞去,超大的加速度让毫无心理准备的苏琼半趴在了船板上。
“真的……高高的……”
风驰电掣间,小船已飞到大气层的边缘,苏琼觉得自己有些晕。
无垠星海的星光殷殷,如久别重逢般向她致意。
苏琼放弃了思考。
她闭上眼,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