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瞬间,有一百万个可能。
——克莉丝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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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本书,名字叫百万可能。这是一本分类科幻的东方玄幻小说。作者致力于用仙侠理论毁灭一个个地球,然后让主角深入其中写下“到此一游”。
由白来到这个世界,肯定也要留下点什么。猴子撒尿,李白写诗,而由白发现,自己只能写到此一游。看着毕方许久,由白还是改变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这个世界免于一个可能的纵火犯。
来都来了,总要出人头地吧!
要怎么做呢?他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也不妨一说,由白本来想做一个医生。铁匠铺有间杂物室,铁匠把东西一清,再放下常备的简易床铺被褥,由白就睡下了。宽敞,还有窗。
今天的宴会散得很匆忙。由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答应。最后的记忆是庄景柳喃喃一句:“今晚的星空还真亮。”
由白有这样的习惯。睡觉不拉窗帘。漫天的星光是否也是一种光污染?
床不习惯,被子不习惯——但很舒服,也挺温暖。做医生,在国内不简单。读个十年,嗯,等朋友们都工作了他还要读书。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朋友还会不会是现在这帮朋友……
现在什么朋友?
他安然入睡。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了。他出门恍惚沐浴在不晒的阳光中。
恍如隔世。
是隔日。
袁三正坐在店面里小木凳上啃着包子,看表情不怎么好吃。看见由白来了,眼珠子生硬地转两转,给由白也递了个包子,还拉出了一张木凳。
由白道声谢,也啃起包子。啃完再次道谢:“铁匠,我从山里出来,身上没钱。多谢你了。”
“没事,没事。小钱。”
铁匠呆呆地看向山那头,好半天才想起:“哦,你要是真想谢我,不如把那个书童的位置让出来。我那个朋友呀,就担心他儿子。”
由白认真想了一想,说:“我让给林子勤……这还是要看庄景柳的意思。而且,我没应下来呀。书童。”
“我也就是一说。”铁匠嘟囔着什么,由白没太听清。
“说起来,你有什么打算?”铁匠问他,“你住我这多少天都没事,但你不能一直住这。”
“先住几天吧,麻烦了。”
“你有本事,赚钱肯定不难。我先借你一千钱吧。不急着还。”
铁匠木木地坐在凳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由白目光游移一会,最终应下。铁匠把放在桌上小袋子装的一千钱指给他,由白也就揣着钱袋出门了。
国晷是蒸汽中国最出名的学院之一。校址在南京,天子脚下。大半朝廷重臣的子弟和皇室贵胄都会在此就读。而书童制度是国晷特有的:每位国晷的学生都能且只能携带一人陪读。这个人能享受到学院的大部分课程,但可以被随时更换。
这些都是昨天散场后,袁三铁匠告诉由白的。据说能明文规定可以携带仆人的只有几家学院。
由白觉得借书童的名号去读书是天大的好事,但真的去做一名书童,那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沿着向镇里的小道,他轻快地走着想沉重的事。来到异界,还是可以当医生的。可以学习异界的医术。他考虑过很多次,特别是联想到山海经中那些奇特的食物:吃了可以疾走如飞吃了可以不做噩梦;吃了可以治羊癫疯吃了可以夜视如昼。
当初只是粗略翻阅过,他记不得太多。啊,这可不是山海经世界……毕方成了一杆火焰喷射器,而生石主宰一切。
他穿越过来有什么用?
由白忽然问自己。
没有现代的知识,也没有一个同名同姓的“当地由白”的记忆。他不断摩挲着毕方的爪,缓解自己的不安。
也许他真的是穿越到了一个当地由白的身上?只是没有得到记忆。有什么证据可以否定?
由白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穿着一身现代衣服,只不过手上的啤酒没有了,满满当当的裤袋空了。
唉。
他穿行在街道中。投来的眼光不多,他还是觉得不自在。
这个街道不真实,他想。那些木制的大块牌匾,得多少钱?那古色古香的八仙桌……
一个少年穿着涤卡上衣骑着铁驴,喊着借过。这种低底板的四轮机器酷似没有头的摩托,前方两根低矮的杆,可能是方向盘。
由白……由白……
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由白?”
庄景柳站在由白对面,看着还挺高兴。换了一身衣服,也是皱巴巴的。
两人寒暄几句,庄景柳很热情地说要带着由白逛遍翠山镇,正茫然的由白很快答应了。庄景柳道个歉,说要先去拿点东西。
七弯八拐,来到一个冷清的十字路口。庄景柳叩两下店家的桌台,就有人来看他。看完转身回店里,提出一个大袋子来。庄景柳摸出一串钱,递到对方手上,接过袋子。
“衣服。这是洗衣店。”庄景柳低声对由白解释。随即对店里那人说:“没睡好?”
“昨天生意太好了。唉,要是,要是……”
半天,店家打着哈欠说,他要是有一台像纺织机那么大的机器就好了。
“要去看看纺织机吗?”庄景柳眨眨眼,“黄织娘街,的确良街。”
庄景柳比由白高,脚步也快。由白走着神,跟着走。
不半天,来带黄织娘街。一人高的土墙围着大片的地,绕到一角,匾额写着“黄织娘澄州织造厂”。
清朝。由白脱口而出。随后,他面对庄景柳疑惑的眼光微微摇头。
有一间房那么大的……纺织机。他再次觉得不真实。机器飞速运作。红的黄的绿的紫的线在飞啊,眨眼间绕得密密麻麻。
啧啧。
由白仿佛看到卓别林扭着拐杖从摩登时代走来。而庄景柳带着由白四处穿行,他高兴着,为的是终于可以拉着一个外乡人在这么伟大的工厂转悠,告诉他,镇里人习以为常的机器有多么不可思议。
“还有的确良街。的确良有三个厂,黄织娘只有一个,但却是最大的。”庄景柳以为由白给镇住了,因此有些神采飞扬。
工业改良?发展种田?一个个念头在由白脑海中飞过,就像当时看的种田流小说。一行行字,浮光掠影,毫无痕迹。
不少纺织工从纺织机后探出头来看这两个不应该出现的人,等着警卫赶他们出去。没等到这件事情发生,庄景柳就拉着由白走了。
不,那些真正重要的知识他都没学到,由白终于这么想,那些知识都在大学里面。他看向庄景柳。国晷大学。
不,其实很多知识都可以通过互联网深挖到,他想。作为一个只懂得浅游的人,由白很快又开始怀疑这句话的真假。
胡思乱想中,由白感到厌烦。事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目标只能是这样:先摸清这个世界是怎么发展的,有科技就学科技,有超越科技的力量,就发展壮大自身。
地球的一切,就先当它不存在!
“庄景柳!”对方诧异地转身,由白不好意思地笑笑,“翠山有图书馆吗?”
“图书馆……图书馆?有的,有的。”庄景柳笑了起来,笑得很怪。
“也在的确良街。说起来,的确良和黄织娘不一样,不是一位女士,而是一个外文词。啊,你也许也知道……”
壮大自身?可是学医不好吗?
也许多想是没用的,由白想,一切都得看过书后才明朗。可是脑海中另一个声音说,别骗自己了,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就想抱着毕方放火,一路烧到紫禁城……你不再想学医,再等不了十年……
由白仿佛还坐在肃穆的高三自习课中,可耳边响起了潮汐声。
庄景柳……庄景柳……
“庄景柳!”
“啊?啊?”庄景柳慌乱地从走神中爬出来,“哦,哦!”
他们正好撞上了机关街的人走街,三十多个人出行,小到十岁出头拿着树枝的小孩,大到二十来岁浑浑噩噩的不知什么人。
当中几个人笑吟吟站着,没什么悬念,两人被拉进去一起游街。拿着树枝的小孩兴冲冲冲到前排,喊着落雨大水浸街。青年们稀稀拉拉跟唱着,而由白心里大骂,这都有。
初时看到过的一个领头的人凑到由白边上:“没见过啊。哪条街的。”
不待由白回答,朝庄景柳一笑:“不会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书呆子?”
“此言差矣……”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哄笑。
庄景柳抬起手来:“这人可不是我们镇上的,也不知道读不读书呢。”
“野人兄弟!”那个人朝由白笑,“我是杨远雄。早就看你像,但他们都说野人身边带一杆红色炮管……”
由白悚然一惊,他竟把火炮落在了铁匠店里!摸着那一袋钱,他紧张起来。
“听说你可以和这个呆子打上半天,我欣赏得很呀!当然,希望你的打法不会和庄景柳一样不痛快。”杨远雄哈哈笑着,神色很是豪爽自傲。
由白安慰自己,看铁匠的为人,不至于黑掉他的毕方,便放松下来与人们调笑:“原来你们叫他呆子。”
庄景柳哼两声,表示不甚乐意。杨远雄笑嘻嘻地再拉过来一个人:“可不是!我们翠山有两大呆子。那边那个,因为厉害一点,是大呆子。我手上这个呢,就只能是小呆子了。来,小呆子,给野人打个招呼。”
那人穿着衬衫长袖,由白注意到,别人都留寸头或者挽髻,只有他留着过肩的马尾。他不情不愿给由白说了声“你好”。
“我叫许前进。不是什么呆子……你叫由白吧。”
由白点点头。庄景柳插话说:“由白,我给你介绍。这两个人都是翠山有名的学生。考到了钢铁之都,澄州,那间最好的学院,澄湖铁钢学院。我们这边只有十来个人考上呢。你可别真以为有人叫他呆子,许前进就是呆子了。”
“叫他呆子,他就是呆子。就是这样!要不你以为,这个人被叫做野人,但不是野人吗。”杨远雄说。
“这个,当然不是。”庄景柳摇摇头。
“好啊。那我刚才可是听到了。你刚才介绍时,说他不怎么读书——可不是叫着野人,心里也当他是野人了?”杨远雄哈哈笑起来。
“这个……是我说错……”
庄景柳思考好久,懊恼地一拍大腿:“人有失言,马有失蹄。”
这时另外三人谈笑风生,没人理他了。他费了好大劲,挤到三人中间:“我正要说这事呢。由白说,他要去图书馆。”
“图书馆?”杨远雄失声尖叫,随后自知失言,嘻嘻笑着,“我们去图书馆转着!”
人群轰然转弯,人们给由白投来怪异的眼神,同时笑着。不一会儿图书馆到了,由白可算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笑。
图书馆的一楼是两间会议室,一间接待室。二楼有间报刊室,两间会议室。三楼有两间会议室,一个角落是逼仄的图书馆。
三间架子中间很难过人,分别摆放的是养生和食谱、儿童图画书、历史小说。
那个十来岁的小孩很高兴地看起了历史小说,由白却觉得无从下手。随手拿起了一本小说,是讲诉战国时期重耳流亡生活的。这本小说体裁怪异,不是编年也不是纪传,目录分为手下,财宝和女人三条……
“杨大狗!我们在一楼发现一盒麻将。”
“来咯来咯。”
杨远雄拉着庄景柳要走,庄景柳好不容易留了下来。由白疲惫地对他说:“怎么这个图书馆只有会议室……”
“要看书的话,机关街有好几家书店,里面可是有一些好书呢。”
庄景柳低头沉思着。猛一抬头,由白皱着眉盯他,他紧张地辩解:“你,你说的要去图书馆……”
“我走了。回铁匠家有急事。”由白猛然想到,那十八块生石还在铁匠家。
“行……”
由白冲出阅览室。他跑得异常快,在一楼撞上许前进。
“走了?”
由白点点头,又打算跑。
杨远雄正在一旁,这时喊由白一声:“下午来机关街,陪我们打猎去!”
“好!”声音喊出,人已在半条街外。
他拼命得跑,不知所向。终于停下来喘气,问过路人,方向偏了大半。他满怀疲惫地一条街一条街问路,终于再来到铁匠铺旁。
铺里没人,他来到房间门前,门也没锁。
轻轻一推,毕方正杵着,生石也好端端在那。
放松……放松。
心跳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