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塔所在的陌上原乃凌霄阁土宗弟子集聚修炼之处,其他弟子轻易不得入内。然而此刻却中门大开,其他四宗弟子以及各种装束的宾客鱼涌而入。但这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名角龙妖族,他细头长颈,瞳孔狭长而血红,同样颜色的信子在他嘴中吞吐不休。平常时节人们若看到这妖族自当敬而远之。只是他身旁还有一老人,不时与擦肩而过的宾客招呼,于是这些宾客不得不在这妖族注视之下,硬着头皮与老人攀谈。
“人类真是嘶……虚伪。”那妖族见人类在他面前嘴上殷勤目光躲闪的模样,冷笑道。
“观察使所言差矣。”那老人环视周围,嘴中回复道:“真正虚伪的人类,是能一边用最诚恳的态度对待你一边在心里盘算如何从你身上榨取利益——”他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抬高嗓门,高声道:“张天师,幸甚!”
被他叫住的人身着杏黄道袍,手持淬银浮尘,转头见这老人,忙道:“卢阁老,许久未见,阁老精神矍铄一如往昔。”他走近两步,忽然见到卢易星身后的妖族,手指一抖,已从袖中夹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卢易星装作没有看到,手向后一邀:“张天师,我向你引见,这位是我梁国观察使角龙氏青博源。”
那张天师听闻此言,手中符纸却不收起,眼神从青博源身上一瞟而过,强笑问道:“阁老怎会来此处啊?”
“我倒想问问,张天师怎么会来啊?”
张天师捻须而笑:“今日是五位宗师考核玉镯继承人的第一日,我自然是来给闻宗师捧场。”卢易星知道闻洛城素来与这天师派的张太平交好,见他回看自己,也笑道:“那我就是专程为今日参与考核的弟子来捧场了。”
“啊?”张太平略感惊讶,“今日闻宗师考核的弟子不只是个什么初年弟子,第一轮考核也只是侥幸胜之,有什么能耐劳阁老大驾啊?”
卢阁老望了一眼青博源,眉头一挑说道:“这弟子通晓五行法术,那个……施法迅捷,十分有趣。”
青博源听卢易星一字不差说出自己评述左小影的观点,暗暗称奇。张太平面色一凛:“卢阁老好见识!既然如此,贫道也要好好见识一下。卢阁老请!”
“请!请!”卢易星拱拱手,他见周围人流已走得差不多了,自己便也随张太平前行。只见人群所聚之处有一座高台,四周围着数百块大青石。宾客们大多都坐在这青石上,卢易星皱皱眉头,他年老体衰,受不得凉,但身边仆役却没人带得毛毡毛毯。正彷徨无计之时,一个小沙弥正从他身边走过,见卢易星对着青石叹气,长袖扫过青石,说道:“老人家请坐。”
只见那青石板上,隐约有气息升腾,卢易星伸手一摸,已如炭火滚过一般,他忙道:“卢某谢过大师,敢问大师法号,在何方参佛?”那小沙弥回头扫了他一眼,说道:“千叶寺。”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人群中。
“千叶寺?”卢易星落座后不停寻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处有这样一座寺庙,他正要向青博源打听,就见一个身影踏上高台,跪拜在地上,恭敬道:“初年弟子左小影,恳请土宗闻宗师赐教。”
只见高台对侧,土宗弟子向两边分开,一名黄袍雅士缓缓穿过人群,踏上高台,右手折扇轻摇,左手抚三绺长须,笑着对台上跪拜之人道:“小影请起。”待左小影领命站起来,他上下打量了几遍,点头道:“昔日你过不了初年试炼,如今却已经能继承玉镯,当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能见你领悟五行道法,闻某甚是欣慰。”
左小影想起昔日无法修炼五行心法,闻洛城也曾为自己探察原因,心中感激,又跪到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闻洛城摆摆手道:“田宗师让你挑战五位宗师,实际上却是要让我们四个人教你五行高等心诀,一会我会把土行心诀一一演示给你,你领悟了多少,尽数展示给我便是。”
数日前,田秋林将自己与四位宗师的不情之请尽数告知左小影。左小影心中有数,低头道:“弟子明白,请闻宗师不吝赐教。”
“好,那我便来了。”话音未落,闻洛城双腿不抬,身形忽动,已来到左小影面前,口中道:“石不转,脚下凝石,带动身躯而动!”这一招左小影曾吃过大苦头,乃至无师自通,学得半招。他正凝神观察闻洛城姿势,忽见闻洛城右手折扇合拢,如一剑刺出。
左小影与青竹阁竹老翁学剑多时,一遇危险,马上反手抽出桃枝,格住闻洛城折扇。闻洛城笑道:“反应不错!我们嘴上教心诀,手上过剑招,让我看看田宗师心仪的弟子到底有何出众之处!”
左小影打起精神,闻洛城手上剑招一招快似一招,口中却已开始讲述土行凝石之术的施法心得。他见左小影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再复述自己所说的心法,手中桃枝却还能尽数接住自己的攻势,心中赞叹田秋林果然慧眼识弟子。殊不知左小影这剑法并非自田秋林处学来,而真较量起来,只怕田秋林还不是左小影的对手。
转眼间,左小影已听完土行凝石之法,又听闻洛城开始叙述土行飞尘之法。土行飞尘之法是阴气化土之术,让人可以驱动泥土,裂开大地,驱动飞沙。左小影虽然不能以阴阳化五行之气,但只是听到这土行之气的流转方法,对自己修炼也有所参照。闻洛城口中说道,左手便依他所说施法,转眼间,左小影已听得明白,看得清楚。
“不错。”闻洛城点点头,“你既然学得如此快法,那我便把最后一个心法也教了你吧。”他忽然退后数步,说道:“土行载物,其心为六虚,曰天地人黄宇宙……”左小影听了几句,脸色微变,只觉得这个心法似乎能打通不同空间。闻洛城见他眼神疑惑,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殷千坟的青松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