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会信。”梅长瑾眸色很淡，但看着她额头快速冒出的汗珠，说话时微微颤抖的脸颊，眼底也闪过一丝心疼。
“你好歹给我一点心理准备……”
“给了你心理准备，你会更疼。”
梅长瑾强迫自己硬起心肠，说完最后一个字，毫不迟疑地就将手里的针扎了下去。
顾晚柠疼得浑身一颤，再也没有力气扒木桶，整个人软成一滩泥滑进了水中。
梅长瑾连忙站起来，将她从水中捞出来，此时顾晚柠已经呛了水，一边咳嗽一边睁开了眼睛，“太疼了……”
她苦笑一声，身体痛得没有一丝力气。
她的长发湿透了全部搭在身后，露出白皙精致的脸孔。
梅长瑾见过她很多面，却很少见到她这样软弱的一面。
顾晚柠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诱人，她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水珠，颤颤巍巍，“你刚刚不是扎得挺欢快地，怎么不扎了？我做好准备了，你扎吧……”
虽然说了这么长一串，但她的气息很弱，断断续续，还冲梅长瑾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梅长瑾不是圣人，看到她这模样，冷硬的心软了。
他看着顾晚柠的时候，顾晚柠也看着他，读懂了他眼底的情绪。
“不要紧的，你来吧，我准备好了。”
梅长瑾看着她背脊上的皮肤还在轻轻颤抖，捏针的手也有些不稳。
他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一些，心硬一点，这样对她会更好。
可是看到她强颜欢笑，强忍痛苦的模样，他不可控制地会心软。
“梅长瑾，我真的没事，还是说，要我给你讲个笑话，你才扎得下来？”
梅长瑾不说话，顾晚柠就开始自己絮絮叨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你这算什么？刚刚那几针扎得很干脆啊……快扎快扎！”
梅长瑾听见她呼吸紊乱，抿紧了自己的嘴，强迫自己摒除杂念，将针扎进了她的身体。
顾晚柠狠狠一颤，体内的蛊虫挣扎得越来越厉害，而她感觉每一寸皮肤都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顾晚柠疼得又开始往下滑，这一次，梅长瑾有准备，捞住了她。
手指触碰到的地方，能感受到她的痉挛，梅长瑾看她疼得眉眼紧闭，甚至产生一种想替她分担这种痛楚的冲动。
“不要昏过去，还要靠你自己将蛊虫逼出来。”
顾晚柠疼得快昏迷的时候，耳边听到梅长瑾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她的意识出现一丝清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疼……为什么这么疼？”她身体在抽搐，眼神却坚定，“你继续，别管我，我不晕。”
梅长瑾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一手扶住她，一手扎针，连续扎了两针下去，顾晚柠整个人都吊在了他的手臂上，不需要泡澡，浑身都像刚从水里捞出的一样，湿淋淋的。
“晚柠，你听我说，我接下来的几针会很疼，你一定要撑住不要晕，告诉我那虫子钻到了什么地方。”
“好，我撑住。”她开口说话，嘴唇上都是血痕，可见咬得有多用力。
梅长瑾眸色深深地看她一眼，抬手扎下一针，顾晚柠疼得猛地一颤，眼皮也翻了翻，差点就晕过去了。
“它在这里，它想往上面钻。”
“嗯，”梅长瑾轻轻应了一声，神色十分慎重，抬手一针朝着顾晚柠指的地方扎下去。
这一次顾晚柠更痛，仿佛整个神经都跟着抽痛起来，“快，我撑不住了。”
他紧紧抓着梅长瑾的手，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成一缕一缕的。
“它还在往其他地方钻没有？”
“没，它好像不动了，”顾晚柠感觉痛楚稍微减轻了一些。
梅长瑾额头滴下一滴汗水，“你仔细感觉一下，真的没动了？”
“嗯，没动了。”
“好。”
梅长瑾说完，将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匕首取过来，沿着银针轻轻在她皮肤上划了小小的一道，另一只手快速拔出银针，针尖上有一只米粒大小的虫子。
疼痛感消失，顾晚柠只是觉得无力，她看着那虫子，觉得很恶心，这东西竟然在她身体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虫子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头，她陡然想到了什么，趴在浴桶上抬头看向梅长瑾，“蛊虫死了吗？那巫女是不是已经遭受了反噬？”
“没错，从蛊虫死去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被反噬。”
顾晚柠稍微有些解气，“正想看看那巫女被反噬的样子，我就想问问，反噬起来会不会比我更疼。”
“按照常理来说，会！”梅长瑾脸上的汗水开始风干，发丝有些凌乱，但他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并不损他的姿容。
“可惜，我现在浑身无力，不然我真想过去亲眼看看。”
在顾晚柠刚刚经历了欲生欲死的疼痛之后，那边正清理了自己准备休息的巫女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立马坐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她下的蛊虫即将死亡的征兆。
是谁？
她最近就下了一对子母情蛊，巫女想到真的有人能解了她的情蛊，她脸色大变。
几乎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冲向某个柜子。
但她还没走过去，身体就跌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痛，痛入骨髓的痛……
她在炼制情蛊的时候，知道会有反噬的时候，她早准备了一些药物可以减轻反噬带来的痛楚，但她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让她根本没机会吃下去。
渐渐地，巫女痛得有些神志不清，只有嘴里发出一阵阵的惨叫。
伺候她的巫族少女听到了动静，推门进来一看，看到满地打滚的巫女吓了一跳。
这时候的巫女已经不痛了，但是浑身发痒，她抓挠着自己的皮肤，生生扯出一条一条的伤痕。
“巫女，你怎么了？”
伺候巫女的少女吓得六神无主，只能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抓挠，然后冲着外面大声喊叫，“救命啊！巫女出事了！”
村子里很安静，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不多时，族长，祭司，长老们都来到了出事的地方。
族长一看巫女那浑身是血的模样，连忙说道：“来人，先将巫女绑起来。”
一些人上将将巫女手脚绑住，巫女过了那阵痒感，又开始浑身疼，疼得剧烈抽搐。
族长转头看向祭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果然是我巫族的克星。”祭司阴沉着脸说了一句，然后亲自去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瓶药走回巫女身边。
伸手掰开她咬烂的嘴，将一粒药丸塞了进去。
巫女差点将自己舌头都咬坏了，药丸入了口，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缓了过来，意识逐渐清晰，感觉还是疼，但却比那种疼得完全没有意识的疼要好受很多。
“我……”她张了张嘴，发现说话说不囫囵，面色一变，“我怎么了？”
巫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片血肉模糊，她尖叫一声，“我的……”
她想说她的脸，但是一开口却说不清楚。
巫女在巫族一向都是高贵美丽的，虽说没被其他巫族人看到，但在场的巫族领导者们看到巫女变成这样，都纷纷摇头。
“大祭司，你救救我，我的脸，我的身体……怎么会这样？”
大祭司也没想到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了情蛊让巫女反噬，他叹气摇头，“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被反噬了，好好养伤吧。”
说完，又吩咐人好好伺候巫女，就要转身离开。
族长也说了几句话表示安慰也要转身离开。巫女平常只对大祭司有几分恭敬，这时候遭遇这样的事情，在场其他人也都看个热闹。
“等等……”巫女大声叫住了离开的众人。
族长和大祭司都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连站都站不稳，需要人扶着靠着的巫女。
“近几日巫族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巫女不必操心其他，你还是好好养伤。”族长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在巫族，大祭司，族长，巫女各占一席之地，都是至高无上的身份。
可他名为族长又是巫女的长辈，巫女看到他从来没有过尊敬，这时候巴不得换上下一任巫女。
“我倒是想好好养伤，可是你们眼皮子底下进了人竟然不知道，害我落到这步田地。”巫女脸受了伤，激动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巫族族长脸色一沉，显得十分不悦，“巫女，说话得讲证据，什么叫我们眼皮子底下进了人，害你落到这步田地？如果你不乱给人下情蛊，自然不会被反噬。”
“我给他们下什么蛊不重要，但我是为了我们整个巫族。”
眼看巫女和族长吵起来，留着一把花白胡须的灰袍大祭司上前制止，“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闹什么？”
说着，他转头看向巫女，“好好说，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巫女狠狠地瞪了族长一眼，转向大祭司，“情蛊的确有解，但能让情蛊失去抵抗力的只有那两味药草，其中一位药草外面或许能够寻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