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宁。”
“爷。”
钟肇忽然出现，肩上还立着阿汩，“到后厢思过，想明白了再出来。”
“那我怕是永日天日了，爷保重。”旋宁将茶盘塞回给紫姬，遂负气而走。
“来了。”钟肇看向瞳生。
瞳生微一笑，“是，来还书。”
小东西一下跳到了阿汩边上，拉起他的手，好奇地问：“好小一只猴子啊。”
“你还不是好小一个人。”
“我吃主人切的果蔬，你吃什么？”
“墨水。”
“哈，所以你这么黑。”
“所以你这么香。”
“阿汩哥哥，我叫小东西。”
“嘴真甜，来，哥哥带你喝墨水去。”
“还是随我来罢，我那有新鲜的释迦。”紫姬一摊手，小东西便跳了上去，“紫姑姑。”
“要叫姐姐，我比阿汩还小。”
“阿汩那么小，你却这么大，我何时才能长成你这样的大人呢？”
“等你想这样高大的时候。”
“方才那位姑姑好凶啊，她是什么人？”
“方才那位也是姐姐，她是宁姐姐，性子急，但人不坏的。”
紫姬带着小东西越行越远，跟随她们的背影，瞳生这才觉察到站在阴暗一角里的绳结正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他们，半个身子露在阳光里，半个身子倚着门，眼里浊然不清，十指缓缓扭动，又在胸前的麻绳上打下一个结。
紫姬她们终于消失，瞳生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钟肇，“妾先告退了。”
“嗯。”
她转过身，手中的书忽被人抢过，一个颀长圆直的身影率步走开，倒是雷夔。她想道声谢，一回首，钟肇已经不见了。
路过菁桐树，空想仍坐在那儿，一只举金蛛在他耳中结下一小片猩红的网，而他仍一动不动。
步出江离轩，抬头望天，是双日并耀，天清云白。因为想着他，脚下沉沉的，因为想着他，心事沉沉的，这段并不是很长的路程，她好像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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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多出的另一个火球，其实是一个强悍无匹的咒阵，名叫“大目犍”。
多年以前，在侧后生下四十六皇子时，曾天现异象，衰日与血月并天足足十二个时辰后又连下了十二个时辰的腥风血雨，之后四方才恢复如常。
大巫伯入卜，卜出此为天降谴祸之兆。
魔尊本欲处死四十六皇子，却是钟肇出面阻挡，并将皇子藏到了无人知晓之处。
此后魔尊日不能安食，夜不能安寐，终日忐忑，于三年前又梦见皇城陷入一片血泊，头顶只有一道庞影飞快掠过，定睛一看，竟是玄鸟。
大巫伯再入卜，卜出皇城不久将陷入血光之灾，祸将累及众位皇子公主，魔尊闻之大怒，因而下令屠灭玄鸟一族。
此为一切之始，亦是今日之因。
瞳生手执茶盏，望向那团不太刺目的假光亮，里头深锁的，乃是她亲手剜下的彻天瞳。
“大目犍”为圣族语，译为一切可察。
布下这欺天咒阵的人是巫仲幽冥，大巫仲最得意的弟子与敌人。
凭此阵，魔尊可以监视整片中京的一举一动，他深以此为对抗谴祸的有利武器，但钟肇与众肱骨却极力反对，在一番激辩后，诸臣全被革去了职位。
要知道，钟肇自始尊开始便一直辅佐着朝政，经年滚滚，沧海桑田，唯他不败，如今一朝被黜，众人除唏嘘之外，还很好奇他将如此反击。
于此，瞳生亦无比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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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西学着自己每日都在读书，只是她读书时表情严肃，一动不动，那笨重的样子与轻灵的她倒很是不同。
又一个该去换书的清晨，一个始料未及的客人忽然登门，因此搅乱了这一整天的计划。
“旋宁，你怎么来了？”
她还是那样漂亮，那眉那眼，自带无限媚意，根本不用望向谁，便已教众生向往。
“那只兔子总爱扮我，还算有眼光，知道谁才是天下最美的女人，可惜她兽气太重，再怎么装也装不出个人样。”
瞳生皱了一下眉，随后跪下，“拜见侧后。”
“你也不必装了，起身罢。”侧后顾自坐下，往书堆扫了一眼，再看向她，冷冷言道：“这还是我们头一次碰面，你虽是我的妹妹，却原来一点也不像我。”
“臣妾像娘亲。”
“巧了，我也像娘亲。前日听说你差点被人毒死，我可是欢喜了好久，怎么又活过来了呢？钟常侍当真有本事。对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常侍了。”侧后嘴角轻歪。
“不知侧后前来所谓何事？”
“就是想见一见当年逼死我娘亲的女人到底能生出怎样的姿色？如今一观，泛泛而已。”
瞳生唯以浅笑，“臣妾之姿色不及娘亲十分之一，让侧后失望了。”
“确实失望，能叫钟肇多看一眼的女人，不该是你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多看的那一眼，不过是我身上流着的玄鸟的血。”
侧后又是一抹讥笑，续道：“把话说明白了，我不管你入宫的目的是什么，不许对魔尊不利，更不许对我的孩儿不利，否则的话……”她没将话说尽，狠劲已跃然于眼角眉梢。
“侧后多虑了，臣妾而已，何来余力作祟？”
侧后望进她的双眼，“这便是食梦貘的眼睛？”
“是。”
“听说要眨两下，才能完全闭紧。”
“是。”
“钟肇待你不薄啊。看见天上多出的那一轮太阳了吗？”
“看见了。”
“那可是陛下为我升起的太阳，多好看啊。听说有了食梦貘的眼睛，不单能夜视万物，还能看见别人的梦境，预见未来之事，你看得见那轮太阳的未来吗？我的孩儿们会不会平安无事？”
瞳生陷入沉默。
当初始尊曾立下祖制，凡继承尊位者一生只准娶一人，留一子。
而现任魔尊为了眼前这位光芒耀眼的女子，不光打破只娶一女的规矩，还打算留下所有的皇子公主，因此才引动天降谴祸。
在拥有小东西之前，瞳生实在不理解魔尊为何如此不智，有了小东西后，她明白了他，却不能体谅。
“臣妾不能预见这‘大目键’的未来，但能预见诸位皇子公主的未来。”
“什么样的未来？”
“除天选之子外，将无一幸免。”
“你好大的胆子。”
换瞳生冷冷一笑。
“你这怪物，你是为何而来的，大家一清二楚，今日本宫就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