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一边匆匆进宫,一边递了消息去宸王府,此刻夜深,宫门早已下钥,层层通报,关胜才得以见到皇上,此刻的皇上面容憔悴,看着关胜神色慌张,心里突然一慌。
“出什么事了?”
“回禀皇上,废太子在大理寺监牢里,自缢了。”
“什么?”皇上猛的站起身,往前迈了两步:“你说什么?”
“废太子,自缢而亡了皇上。”
皇上面色突然一红,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全福吓了一跳,一边嚷嚷着通传太医,一边喊着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皇上抬到床上。
“什么意思?”袁清洌披着衣服问云澈。
“说是自缢。”箫云澈皱着眉:“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这么简单呢?”
“你怀疑是有什么人动了手脚?”
箫云澈点点头,正预开口,却转头向门外问:“谁在外面。”
“是我。”
“梁三?”袁清洌意外,“这么晚了...”
“大概是有废太子的消息。”箫云澈起身开门。梁三却是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门口的,箫云澈挑眉:“白影堂消息这么快?”
“他死的时候我就在那儿。”
“你进来说。”袁清洌披了件衣服给箫云澈,又冲梁三使了个眼色。
梁三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进屋坐下道:“你猜得不错,他的确不是自缢。”
“哪是?”
“可能是被吓死的。”
“什么意思?”清冽感觉自己越听越糊涂。
“今儿晚饭之后废太子的情况就不太好,糊里糊涂的,到了晚间有些发憷,人变得疯疯癫癫的,有人靠近的时候就变得很慌张,时不时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梁三看了清冽一眼:“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吧。”
“中了毒?”
“你的药。”梁三竟然笑了一下,“下毒的是那位六王妃。”
“你说袁伶俐?”
“对,你不是之前给过她药吗?”梁三皱了皱眉:“她大概一心想着复仇,没想太多,以为你给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呢,用了才知道并不是。不过废太子突然死在牢里,皇上一定会彻查,我怕到时候牵扯到你,所以就去了趟监牢,敲晕了他,然后把他挂了上去。”
“那也不是吓死的呀。”
“哈哈,我跟你开玩笑的,你们俩,回来之后都太紧张了,就不能放松一点吗?”
“这种事谁有心情跟你玩笑啊!”
梁三挑眉:“正经讲,他是死在我手里的。”
箫云澈却是起身行了一礼:“多谢。”
“这么客气?”梁三笑:“你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皇上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还有,那位大理寺卿,恐怕不会好过。”
“死于自缢,关胜不会太难的,他既然能这样进宫去,也不会不知道如何应对的。”
“也是,你选的人,还是很靠得住的。”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你自己靠得住呢?”袁清洌笑。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梁三哈哈笑起来。
箫云澈竟然也跟着笑了笑,半晌才道:“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你说。”
“以前是不方便提,现在既然废太子已经没了,那么,有些事也确实可以做一下了。”
“嗯,我懂你意思了,你...不用跟四爷商量一下?”
“他知道我会做什么。”箫云澈知道梁三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担心四王爷误会了箫云澈的用心,觉得他动机不纯。对此箫云澈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就行,行吧,我走了,你们休息吧。”梁三起身:“你说的事,我明儿安排下去。”
废太子死在大理寺监牢里的事次日一早便传遍京中的各个角落,各大臣得知消息纷纷进宫想要面圣,奈何皇上病重,此刻昏迷不醒,谁也见不着。
大臣们只好纷纷回到自己的府邸,开始写奏折。
皇上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已经是次日傍晚时分了,醒来之后便立刻传召了几位王爷。先是命令三王爷及大理寺卿彻查太子自缢的事,然后看着轩辕奕晗,哑着嗓子道:“你,留在宫里侍疾。”
轩辕奕晗知道,废太子突然自缢,这样的消息让皇上不得不怀疑他,然而,皇上此刻还不肯将自己的偏见收起来,确实让轩辕奕晗有些寒心,把他留在宫里,无非就是担心他不让老三他们查出真相,但他难道没有想过吗,从事发到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了,他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
但是在这一点上,轩辕奕晗确实有些误会皇上了,他留他在宫里,不仅仅只是怕他误导真相,也是想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本事。
皇上醒着的时候,轩辕奕晗侍奉左右,毕恭毕敬;皇上睡着的时候,轩辕奕晗守在旁边,温和有礼。如此反复了三天,皇上再看轩辕奕晗时,奕晗双目通红,满脸疲惫。
“奕晗,关于寒珂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父皇,儿臣没有看法。”
“你说什么?”
“父皇,废太子薨逝到现在,儿臣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走的安详,对于兄弟而言,是我做的不对;然而,想到枫焱的死是因为他,边塞百姓多数也因他而死,他还曾经对您...儿臣不知道应该有什么想法。”
皇上看着轩辕奕晗半晌没有说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那你说说,眼下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轩辕奕晗低声:“让废太子入土为安。”
“嗯?”皇上有些诧异:“你竟然会觉得这是最要紧的事?”
“儿臣思量不周,能想到的最要紧的只有这个。”
“难道不是另立太子稳定朝堂吗?”
轩辕奕晗愣了一下:“父皇,朝堂并无动荡。”
“你...”皇上瞪圆了眼睛:“你难道没想过让朕另立太子?”
“那是父皇能决定的事。”
“朕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轴呢?”皇上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想了想转头又问:“那朕再问你,你想过做太子吗?想过争这皇位吗?”
如此尖锐的问题,皇上就这样问出来,原本以为轩辕奕晗会有些惊慌,然而后者只是淡淡一笑:“儿臣是否有心皇位,父皇早就知晓的,今日会有此一问,大概还是对儿臣不放心吧。对于这个问题,儿臣只想说,儿臣从未昧着良心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不曾残害手足至亲。”
皇上闻言挑眉:“这么说,你觉得自己会是个好皇帝?”
“儿臣不知。”
“为何不知。”
“儿臣知道,在其位谋其政,眼下是臣,就该是个忠臣,是子,就该是个孝子,至于其他的,儿臣不知。”
“在其位谋其政?哈哈哈!”皇上突然笑起来:“你还有这个心思。”
轩辕奕晗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恭敬的看着皇上,后者笑了好一阵才停下,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全福公公道:“让中书令、钦天监进宫面圣。”
中书令及钦天监奉旨进宫之后不久,册封轩辕奕晗为太子的旨意就下来了,并选定本月十五行册封大典。
旨意到了后宫不久,废后秦诗韵就服毒自尽了。皇上为此大发雷霆,贬秦诗韵为庶人,连夜拉出了皇宫。此后,皇上病的更重了。
这日,袁清洌奉旨进宫面圣,皇上瘦了很多,半靠在床上,看袁清洌进来,冲她点点头,清冽要行礼,被他抬手制止了。
“你们回来之后,朕还是第一次见你。”
“是,皇上日理万机,一直不得空。”
皇上挑眉一笑:“日理万机的可是箫云澈,清儿你这是再怪我吗?”
“皇上说笑了,云澈只是帮忙跑腿,不忙的。”
“朕只是躺在这儿而已。”
袁清洌看了皇上一眼,没有说话。
“清儿,你怨我吗?”皇上伸了伸手:“你怨舅舅吗?”
袁清洌上前跪坐在床榻边,握住皇上的手:“舅舅为国事操劳太多了。”
皇上似乎没有听明白清冽的话,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一时间两个人谁都不曾开口。
“你知道我为何召你进宫吗?”
“不知。”
皇上叹了口气:“我大概也要去见你母亲了,近些日子,总梦到她。”皇上看着袁清洌,也不等她说什么,便自顾自的道:“幼时,我总觉着她可爱极了,同时又觉得她有些讨厌,总是哭鼻子,后来她渐渐大了,爱笑爱闹爱缠着我玩儿,再后来她嫁人,说实在的,我真看不上袁和之,但她喜欢。后来她生了你,你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但她却那样走了,清儿,我知道,我当时就知道了,她的死,跟...跟秦诗韵脱不了干系,但是,我没有...”
“舅舅累了吧,说了这么多的话,休息一下吧。”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皇上咳嗽了两声:“我还险些让你...是我的错,误会了你们。”
“舅舅保重身体,我喊太医进来。”
“清儿。”皇上拉着袁清洌的手:“你怪我吗?”
“舅舅,您需要休息。”
皇上颓然的靠在床上:“你果然还是怨恨我的。”
见他如此模样,袁清洌有些不忍,顿了一会儿道:“其实,对于我母亲的死,我早就知道了,你当时偏袒秦诗韵,我也知道。”
“你知道?”
“以前就知道了,从前的确怨过舅舅,可是想到那个时候母亲已经没了,舅舅如果大动干戈,怕是会对朝政有碍,我懂的。”
皇上有些诧异的看着袁清洌,心里有很多说不出的感觉,他知道袁清洌多少有些怨他,但万万没想过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说起来,长公主的死皇上既然会查,又怎么会差不清楚,时隔多年袁清洌还能摸到事情的蛛丝马迹,身为天子又怎么会查不清事情原委,然而罪有应得的人并没有受到惩罚,无非就是有人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试问皇上要查的事,除了皇上自己,还有谁能压的下去呢?在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袁清洌就已经明白了,但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舅舅不得不这么做,就像她刚刚说的,为的是朝堂。但后来太后的提醒,以及皇上自己的作为,清冽确实对这个舅舅有些寒心,他多疑,从不肯真的相信任何人,但,这难道不是每一个帝王的通病吗?
“那云澈此番之事,你...”
袁清洌露出一个微笑:“云澈很好,我也很好,舅舅放心。”
“很好,放心,我放心的,清儿,你们好好的,让云澈,好好辅佐奕晗吧。”
袁清洌愣了一下,辅佐?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担心,朕没有别的意思,以后,就是轩辕奕晗的天下了。”皇上摆摆手,“你回去吧,回吧。”
皇上挥着手,不在看袁清洌。清冽走出殿外,深深的呼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