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观出山门十里,是一个两横两纵的“井”字大街布局的坊市。虽然坊市不算太大,可得益于三清观千百年来的兴旺,却很是繁荣热闹。
大街上匆匆往来的大半都是修士,僧道丐儒,三教九流,熙熙攘攘。街道两旁高楼轩敞,一家家店铺鳞次栉比:什么酒楼茶肆、服饰布匹、灵器丹药、青楼牙行……,只要是有需要的,这三清镇上莫不齐备。
“德兴楼那是老字号了,据说是五代单传,响当当的百年老店。他家最有名的酱牛肉、炖肘子、回炉干、香酥鱼、麻辣鸡……,那是让人回味无穷啊!当然还有五粮烧刀子,真真的够劲!”道方一边兴冲冲的赶路,一边为懵懂的新丁普及知识。
毕竟炼气期的修士还不能摆脱饭食吃喝,相反因为体能消耗,食量要远较凡俗人大,通常一顿吃的,能抵得上三四个凡人的量。到底是俗世的食物所含天地精华少之又少,难比灵食的万一。
“啊?全是荤的,不是破戒……”李元一脸的茫然,听得全是鱼肉鸡鸭的,多少有些担心。
“切,咱这道家讲究的是清净无为,顺其自然,既然咱们今天高兴赶上了,那么就应该顺其自然啊!大不了改天为吃过的牲畜们做场法事,超度一下就无妨了。去了别大惊小怪,山门的前辈多了去了,烤乳猪,蒸套羊的都有,尽管吃喝就好!更有前辈们,惯于为青楼女子买夜梳拢,山门都不说,你管他那么多呢。”看得出道方绝对是这里的常客了,状况已相当的熟络。
妈的,真是白呆在山门大半年了!想起自己在外门苦挣苦累的像死狗,李元觉得真是白活了!
“哄——”踏入坊市,无尽的喧闹耀眼闹耳:沿街的店堂摊铺接连不绝,满满晃眼的商品琳琅满目;店家卖力地吆喝叫卖,游人挤挤攘攘、摩肩接踵。
“上好的灵米,三个晶石半斗,灵气丰富呀——”
“新鲜的虎骨,百年的下山虎,补气壮骨啊——”
“看看,看看,家中老父病危,祖传的秘籍,贱卖啦——”
“来呀,少有的灵器——回龙镖,杀人不见血哦!”
“小兄弟,看你骨骼清奇,印堂带彩,绝对是修仙的天才。呶,这本《如来神掌》包你功法大成。记住,拯救世界的重担就靠你了——”
“小伙子,来呀,瞧瞧,刚长成的靓丽妹子,绝对是你修行的好鼎炉,包你快活哟——”
……
这一路上,也不知被推销拦下了多少回。李元还一个个停下倾听,却被道方扯着衣袖,一路昂扬向前,丝毫不为所动。
“师兄,那个灵米好便宜哎——”李元不愧是初哥。
“掺了假的,能有一半是灵米就算你运气了!”道方解惑道。
“那个秘籍咱应该看看呀,说不定就是好东西哎——”
“除非他有上百个爹,天天在那里病危哩!”
“那《如来神掌》好像不赖的样子——”
“咱们是道家好吧!”
“那个小妹妹长的很清纯嘢,啧啧……”李元口水滴拉中。
“……那倒也是,要不咱回去?”道方停下了脚步,踌躇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自己的兄弟:“好像上次道平师兄就是找的她,一个时辰五十晶石……”
“噢,那算了!”李元也就是问问,血气方刚的少男,好奇,好奇罢了!真要去,还是慌的一批。
“不后悔啊,前边街口可到德兴楼了。”道方憋着笑,重新带着李元开路。
德兴楼,楼高八丈,分五层布局。六对门的宽大开间,独霸街角的两条街门面,端的非同一般小店。底层是散客大堂,散布着十几张桌子。楼梯下迎街是一方宽大的柜台,里面掌柜的在噼啪的珠算结账;边上酒博士不停地分装各式酒浆,交与往来穿梭的七八个短打小二送桌。楼梯口,两个靓丽的小妹口眼含春,笑意盈盈地准备接待上楼雅间的贵客。
“哟,两位来啦?请问尊客几位?雅间还是堂食?”刚踏进门,一个唇红齿白,眉眼机灵的小厮就熟络地上前招呼,手里拿着个小铜盘隐秘地对着二人一晃。
“就两位,要个临街的雅座儿。”道方一伸手,丢了一块银馃子过去赏了小二。
“哟,原来是两位仙师。谢仙师赏!”小二撇眼看到铜盘上淡淡的毫光,不敢怠慢,马上收了笑脸,郑重吆喝:“仙师两位,三楼雅座伺候!”
三清观乃是东澜国的国教,讲究个无为自然、普度众生,并不排除凡俗人物的打搅。所以,这三清镇也是充斥着大量的凡夫俗子,并不用回避修道之人。只是,祖传的规矩,除非凡俗之人意欲加害修士,否则,修士不得对凡俗出手。
像德兴楼这样的大商家,自然也是有区别的方法,对于修士一般都是往三层以上的雅间安排,凡俗之人那就是大堂、二楼的包间罢了。当然,大堂也有专门的坐席区域是满足那些有入世要求的修士的。区分开来,一者是对修士的一个尊敬;再一个也是尽量避免发生仙俗的冲突。天知道那些修士动起怒来会怎么一个结局,拆了他德兴楼都是小的。传说大能那可是移山倒海,荼毒千里的。当然,像德兴楼这样的老店,自家也是底蕴深厚,有相当的修士镇店的。再说,此地也还是三清观的山门口,千百年来还没有不开眼的修士来胡搅蛮缠的。
“仙师,楼上请。靠窗的三楼海棠厅,奴婢为您带路。”楼梯口一个清秀的女子娉娉袅袅地主动上前指引。
“不急,你先上去把茶泡了,我陪着我兄弟观瞻一番就来。”看到李元东张西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道方干脆陪他好好看看。
“哇哇哇——,这么大酒缸,怕是能让人洗澡了!”李元走到柜台旁,摸着一人多高的酒瓮感叹。
“仙师说笑了,酒缸再大,可是洗不得澡哦!”酒博士四十开外的年纪,爬在酒瓮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呵呵,那为啥要用偌大个酒瓮啊?”李元无视道方的冷汗,居然还在追问,全然不顾自己仙师的身份——难道还要凡人解惑?
“仙师有所不知,鄙店这百酿烧刀酒乃是本店一绝,采用二锅的五粮烧刀子浸泡成年的虎骨、鹿茸、三十年以上的乌风蛇,加上车前子、五加皮、冬枣、肉桂等百十味滋补药材浸泡百日而成。可以健体、名目、滋阴、壮阳。”说到了本行,那酒博士摇头晃脑地如数家珍,听到掌柜的咳嗽了一声,他才回味过来面对的可是两个修士,忙改口道:“自然,二位仙师是瞧不上这点功效的。不过,这酒的口感也是很好的,二位可以尝一尝看。”
“那就——”李元被他忽悠动了。
“不必了!咱们就原味的烧刀子好了。乱七八糟的加了这么多东西,那还是酒么!”道方冷了脸色淡淡地道,“元师弟,咱们上去喝茶吧。明前青芽可经不得久就泡。”说完,他倒背了双手,施施然地上楼。
“有劳!”李元冲那酒博士微微一笑,让一个凡俗之人教导,他意识到自己是给修士抹黑了,也收敛了笑意,学着道方的模样,倒背了双手缓步上楼。
有道是仙凡不同道,众生似蝼蚁。难得有李元这样的率真修士能和凡人说上几句。这也是掌柜的咳嗽警告酒博士的原因。
“嗨,臭小牛鼻子,好好的一个人才非要憋着学那装老成。可惜啊,可惜!”楼梯另一面,大堂供修士的区域,一个落拓的书生独占整个区域的五张桌子,边摇头叹息,边端起酒杯咪下一杯,杯中霍然就是那百酿烧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