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殿下,您都已经愁眉不展有一个时辰了,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难不成敌营那边……”
“你说是不是因为本公主实在是太好欺负,所以所有人都把本公主当做傻子一样的瞒着,确实从来没有用过真心。”
从玉盒子里拿出一颗洁净的白子,随意放在棋盘中的一格,“父皇曾经说过,人活着一辈子,就像是下一盘棋,要是一步走错,那剩下的人生就是步步错。”
“长公主为何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你可真是把微臣给……”
“叔,我本应该这么叫你一声的。”
阿然没有再自称本公主,也不再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副将,而是以叔侄的身份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家中有怎样的困难,要让你背信弃义的投奔与草原部落,他们给了你多少的好处?到底多少?”
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戳破这层窗户纸。
二公子给了自己一提示,此人身上有一块比较特殊的胎记,就在左胳膊上,是一个黑不溜秋的老鹰翅膀。
“别人都以为你胳膊上的那块儿是胎记,只有我知道,那是我小时候你为了救我,中毒时留下来的痕迹。”
阿然永远都忘不了这份情,更是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灌注在这件事上,每次出征都会把副将带在身边,一直想要好好的保护,二是希望能够立更多的战功,总不能一辈子都只做以三品的小将军。
“婶婶如今身子真的就有那么差吗?需要什么药引子?你完全是可以与本公主说的,本公主上天入地也能弄的来。”
“公主,我……”
“跟我实话实说,我想要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副将的耳力超群,知道外面已经埋伏了不少的兵力,早就已经把这不大的小屋团团围住,在迈入那一道门槛的一刻,心中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公主,你想要知道什么呢?知道我究竟是谁,还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做一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我不信你会是那样的人。”
“但显然我已经这么做了,公主殿下没必要替我开脱。”
副将收起平日里的唯唯诺诺,露出最原本的模样,这才是真正的他,在宫中的十数年,几乎已经快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午夜梦回时会偷偷拿出一面藏起来的小镜子,仔仔细细的瞧着镜中的人。
“你是谁?你还是安盛派的左堂主吗?”
“我看你就是一太监,无非是下面那玩意儿还留着,要是把那东西都给丢了,也就没有什么区别。”
……
不堪的回忆就像是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副将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公主,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伤害你,当初在林子里把你救下来,就是希望你能够一生一世,都像小时候那样开心快乐,可你毕竟是皇后所生的长公主,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掉的。”
“躲?本公主一直都想躲,想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不愿被父皇当作傀儡一样的操控,皇上对长公主那叫宠爱,可在阿然看来,无非是因为有绝对的利用价值。
“叔,也许你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或许你觉得父皇利用别人大错特错,可如果换作一个人来坐在龙座上,他们的选择也会与父皇一模一样的。”
十几岁的阿然看不透的事,现在早就已经明了了。
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为了能够成为一国之君,拼了命的往前冲,却不知前面只有万丈深渊,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太平盛世,更不会有好逸恶劳的权利和财富。
“柳家人一直都在利用你们这些无依无靠的江湖人,希望借助你们的力量为自己谋利,难道叔叔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公主殿下,安盛派究竟要效忠于谁,那得看到底能不能让大家服气。”
副将一字一顿的说着,每一个字都说的那般坚定,“大老爷确实不是什么英勇能耐的人,但不得不说,他有一个能够逆转乾坤的好儿子,二公子一直以来都是大家的希望,只有他才能够统一天下。”
“何来这种话?”
“天降祥瑞,龙凤齐鸣,难道这不是应证吗?”
二公子生下的那一日,下了三天三夜的狂风暴雨总算是停歇了下来,厚重的乌云散开,露出刺眼的艳阳,一只龙和一只凤凰竞相从空中飞过,齐声贺喜。
“本公主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祥瑞之兆,这世上有那么多可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叔叔南征北战这么多年,难道你全然没有听说过?还是你根本不肯面对?”
柳家二公子的确是一人才,阿然在心中早就已经默默喜欢上了他,但这并不证明他一定可以成为一国之君,“你们只是一意孤行的想要从二公子的身上捞到好处,却也从来没有真正问过他是怎么想的,或许公子只是想要真真正正的自由,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二公子是柳家的人,就必须要回家拼到最后。”
“我真没有听说过谁的家族事业竟然是谋朝篡位。”
无奈之下,摇了摇头,心中也是万千感慨,“叔叔,你今年都已经快五十的人了,能不能稍稍有一点自知之明?麻烦你把心里的那些杂念抛出去。”
“我……”
“你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娘子,还有家中的儿子女儿?”
副将有一双儿女,并没有娶姨娘,就只有一个正妻,他们夫妻二人风风雨雨走了大半生,早就已经离不开彼此,更不愿意让其他女人插进来,这对谁都不好。
“我曾经佩服过叔叔的钟情,却也没想过叔叔会有让人失望的一面。”
“公主殿下,我也并非是完人,我只会相信我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算要一条路走到黑也无所谓。”
“叔叔!”
“这盘棋是长公主殿下赢了,我甘拜下风。”
男人把最后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已成定局,不想再纠缠,慢吞吞的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拽了拽穿在身上的锦缎长袍,“家中妻女并无过错,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在为谁卖地,只认为我是一英雄,希望长公主能够圆我这最后一个愿望,莫要让他们失望,也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