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小花旦依旧咿咿呀呀地唱着，拓跋晖呷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开口：“这女子倒是可怜，自幼被父母捧着长大，一朝嫁错了人，便落得这般田地。”
苏云月眉梢微佻，手中的茶盏动了动，又放了下去，只道：“这女子的命运素来由不得自己，且这女子嫁人自古以来便是一场赌注，压上自己所有甚至于母家一门的荣耀来赌一个男人，这种赌注本身就没有公平可言，且男人素来易变。”
拓跋晖浅笑：“苏大小姐看的通透。”
苏云月浅笑。“什么通透，无非是戏听的多了，有几分感悟罢了。”
拓跋晖笑了笑，神情不置可否，“苏大小姐如今可想起我是谁了？”
苏云月挑眉看他，见他笑得简单无害，浑身上下都只有一股子书生气，心下暗惊，果然，人不可貌相。
“公子觉得我如何称呼你才好？”
苏云月神情严肃而认真，虽未直接回答，这可话却胜似回答。
拓跋烨笑了，俊颜绽开，美而炫目。
“苏大小姐喊我四公子就好。”
“好。”
苏云月应声，端起茶盏低啜了一口，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戏台上上。
“再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了，苏大小姐对今年的花朝节可有想法？”
拓跋晖说了，目光扫过苏云月地脸，见她黛眉微蹙，眸光转了转，随即便听她道：“能有什么想法，自是如往年一般。”
“可今年的苏大小姐并非是往年的苏大小姐，若我记得不错，等到今年入宫，苏大小姐便十四岁了。”
若此时苏云月还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怕是白活了这两辈子。
“四公子此话何意？”
苏云月望向他，心下却极为心虚，上京城到底是个藏龙卧虎地地方，她前世不知，只当别人同她一样单纯愚蠢，也难怪最后普落得那般下场。
如今重头来过，她才发现自己当初是有多单纯。以两辈子的人生加起来，才能勉强听懂这些人的弦外之音。
说到底，人与人的头脑打一生下来就天差地别。
拓跋晖收住了脸上的笑意，声音亦是压低了几分，只望着戏台子幽幽道：“这上京城的贵女众多，可名声在外的，不过四人而已，偏偏尚书府占了其中之二，若是到了花朝节上，以苏大小姐的相貌年纪和身份，想来是极为惹眼的。”
他提醒的隐晦，苏云月心中惊诧。
她实在是搞不懂拓跋晖此番是为何而来，且前世在她嫁给拓跋烨之前跟拓跋晖没有任何交集。今生不但早早地遇上，他还告知自己这样的消息……
苏云月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他。
“四公子想让我做什么？”
她自认跟拓跋晖没交情，也没有能够让他一见倾心的容貌，如此，拓跋晖今日的行径便需要思量一番了。
“苏大小姐果然是聪明人，只可惜我对苏大小姐并无所图，此番也只是有人希望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罢了。”他说着，站起身来。“至于是谁，实在不方便告知，待有机会苏大小姐亲自问他便是。我还有事，就不打搅苏大小姐听戏了。”
话罢，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道：“对了，多谢苏大小姐的茶。”他不温然一笑，这才施施然离开。
“小姐，他到底是谁啊？”
直到拓跋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苏云月方才收回目光。
“一个你不能得罪的人。”
因为拓跋晖的出现，苏云月越发疑惑，思来想去能让他来传话的人也就只有拓跋烨了，毕竟拓跋晖前世便同拓跋烨交好。
她心下觉得自己想的明白，又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忽然间好似陷入了一片迷雾中，自以为看得清楚明白，事实上不过是只看到了眼前。
她瞧着台上小花旦咿咿呀呀地唱着，神情悲切令人动容，脑海里忽然就想起拓跋晖那番话来，黛眉蹙起，总觉得拓跋晖那番话不像是在说着这戏，倒像是在说她？
可现在的拓跋晖不过才十三岁，同她一般的年纪，还是说是她想多了呢？
……
尚书府落樱阁。
入夜，严思禅服侍苏成安更衣，不安道：“夫君，再过两日就是花朝节了，我这心里不安的厉害，难道真的不能不让月儿去吗？”
苏成安又何尝不担忧？剑眉蹙起，他转过身来扶着严思禅在床边坐下，温声道：“这花朝节，不可能不去，若不去，陛下会更不满，还不如让她去。”
“可是……”
“夫人，我知道你的担忧，可我们即便不让她去，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严思禅哑然，是啊，纵然不让苏云月去，又能如何？若皇家真的瞧上她了，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情了。
纵然花朝节她不出现，那皇家也有千万种理由给她此婚。
念及此，严思禅眼眶不由红了红。苏成安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宽慰：“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我们就只能看月儿自己的造化了。”
严思禅无奈地点头，忽地，她想起什么来，从苏成安怀里抬起头来，急声道：“夫君，我瞧着那夜公子便不错，不如……”
“夫人糊涂。”苏成安打断她，语重心长道：“先不说那夜公子是否愿意，单单月儿就不会同意这法子。”
严思禅又想起苏云月先前说过的话来，是啊，依照月儿的性子，在她既不喜欢夜公子，又知道兰儿喜欢夜公子的前提下，定然不会同意这样的法子，如此，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法子来帮苏云月了。
“哎，我可怜的月儿……”严思禅无奈的很，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苏成安心里也没得法子，只得叹口气，轻轻拍着严思禅的后背无声的安慰她。
……
听月阁。
月光如水从窗棂里洒进来，苏云月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前世花朝节之前，她就已经倾心于拓跋烨，也知晓拓跋烨会去皇上面前求娶自己，所以心下并无什么担忧，且前世她未出阁之前，所接触的不过一个拓跋烨，那时又单纯的很，自然想不了这许多事。
重活一世，她以为自己学聪明了许多，可到了真正聪明的人面前，还是觉得自己这脑子不大够用，单单一个拓跋晖已经让他看不透，若真的跟秦贵妃对上，她又能有几成胜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