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月在二楼坐下，小二很快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茶楼里的人不少，三三两两地坐着。
台子上的小花旦正期期艾艾地唱着，唱的人心都要碎了似的。
不多时，一穿着天灰色衣袍的少年便走进了茶楼，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抬脚上了楼。
少年面容平和，看上去很是好亲近。上了二楼之后，他略微冲着小二点了下头，那小二便行了礼转身下了楼。
少年侧过眼眸往苏云月这边瞧了瞧，方才抬脚走过来，带着几分亲和笑意道：“我瞧着这楼上没什么位置了，不知苏大小姐可否容我同坐？”
苏云月抬眸看向眼前人，同他目光对视了一瞬，目光略过他天青色腰带上的交错木兰花，又扫过那块白色的玉米，方才舒展了眉眼道：“请。”
少年嘴角绽开一个笑意，在苏云月对面落了座。
“我来的晚了些，不知苏大小姐可否同我说说今日这台子上唱的什么戏？”
苏云月啜了口茶，望着咿咿呀呀的小花旦道：“今日里唱的是嫁给藩王的公主，原本过得幸福和乐，一朝回京看望父皇母妃，再归来时，藩王府上下已然死于非命，阖府上下，只余下公主一人。
公主伤心欲绝之际，躲在井里熬过一|夜的老奴告诉公主是皇上派人杀了藩王一家，公主不信，回京想要问自己的父皇，却连宫门都未能进去。”
小花旦唱的极为悲凉，有人已然垂泪。但从苏云月口中描述出来，却是不悲不喜，极为平淡。
少年忍不住挑眉望她，那双平和的眼眸里带着几多打量。
苏云月倒是不避讳他的打量，又是啜了口茶，方才道：“人生在世，多半是身不由己，悲剧收场，这公主虽悲惨，可奈何无权无势，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他父皇能看在她母妃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已经是不易，她从小锦衣玉食，未曾受过此等磨难，纵然是痛心驸马和几个孩子，却也无能为力。”
少年眉眼挑了挑，正值小二上来送茶，少年垂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喝了几口方才道：“这戏的确是惨了些，若是公主稍有权势，想必也不至于此。”
苏云月面上无悲无喜，淡淡道：“稍有权势又能如何？还能对抗得了帝王么？”她说这话时，目光直直的盯着少年的眼睛。
少年嘴角的笑意顿手，与她对视了半晌后，方才垂下眼眸道：“帝王终究是帝王，索性我不是公主，想来，也不至于此。”
苏云月不置可否地一笑。
少年再度瞧她，平和的眉眼转了转，轻笑道：“苏大小姐找我来，就是为了看戏？”
“自然是。”苏云月答得利落。
“今时今日，你我尚且是戏外看客，他时他日，说不定你我就是这戏中人了，如此，先熟悉熟悉心境，他日真成了戏中人之时，也好适应的快一些，免得如这公主一般哭哭啼啼，毕竟，事到如今，哭哭啼啼地也没什么用，除了去到她相公孩子墓前，同相公做一对苦命鸳鸯外，也做不得什么了。”
闻言，少年脸色骤然沉了一分。
苏云月却是不在说话，只盯着戏台子瞧，好似这戏多么引人入胜一般。
少年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戏台子。
最终的解决果然如苏云月所说的那般，这公主哭诉之后，最终来到了相公的墓碑前，一头撞在了墓碑上，真真是同相公做了一对苦命鸳鸯。
好戏散了场，苏云月也喝够了茶，她再度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浅笑道：“曲终人散，若殿下无事，我就先告退了。”说着，苏云月便站起身来。
少年抬眸看向她，眸中再无平和，神情之中也再无青涩，有的只是出身皇室，骨子里的威严和不可侵犯！
“你引我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云月凤眸明亮，嘴角弯起一抹极为好看的笑意，道：“殿下该知我的意思。”
“可你也该知道，我的身份处境。”少年眸光隐忍，桌子上的手紧攥成拳，眸底压抑着犹豫和复杂。
“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找上殿下。”苏云月顿了顿，目光随意地往某个方向扫了一眼，道：“殿下莫不是真的觉得你只要不争不抢，就不会出事吧？”
少年脸色有些难看，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青筋爆出。
“殿下是聪明人，想必有些事情我不说，殿下也清楚，但我还是想说，殿下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能真的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跟在别人身边，终究不是正途。我相信，一旦有所取舍，殿下不光护不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还会累的自己没了性命。”
少年进攥的拳又用力了几分，发出的嗓音都带着极大地克制和隐忍。
“我并无权谋之心，你怕是找错人了。”
闻言，苏云月轻笑出声，惹得少年抬眸看她。对上少年的目光，苏云月这才收了笑意，正经道：“殿下，我们所求的不是权谋之心，而是保护自己，维护他人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需要权势罢了。殿下如今想不明白也没关系，殿下好好想一想。”
“为什么？”少年蹙眉，神情略有迷茫。
苏云月原本想要离开，闻言侧回身子看向他，尚未开口，少年便移开目光，盯着桌子上的那杯茶水道：“你马上就是三皇子妃了……”他顿了顿，喉咙滚动，端起杯中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后，方才继续道：“苏云月，扶持拓跋铭，远比扶持我要来的好。”
“原来殿下什么都知道啊！”苏云月弯着眉眼笑起来，复而在少年对面坐下来，眉眼含笑地望着少年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诉殿下，我……死也不会嫁给拓跋铭，当然，我也不会死，我会好好活着，毕竟，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闻言，少年神情诧异，眨了眨眼，茫然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讨厌拓跋铭，九溪山枫叶林中的事情，我以为殿下已经明白了的。”
少年眉尖蹙了蹙，“他是最有可能继任帝位的人，你嫁给他有利无害。”
“有利无害？”苏云月笑出声来，摇了摇头挑眉一笑道：“殿下莫不是在同我说笑？”
闻言，少年脸色蓦然一僵，想要说什么，可嘴角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