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福计接到罗清云的电话后,知道罗清芳明天过来,当晚他就跑到曾守德夫妇家。
“阿公、阿婆,明天我家要念九龙会,想请您们过去,阿婆也一同去帮忙,好吗?”
曾守德识得几个字,晚年又没有什么事情干,就跟几位老头学念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迷恋上修道、念经,这几年祭拜之风渐渐复燃,经常有村民上门邀请他们去念经,给先人烧些经文,提高他们在阴间的地位和生活水平。这帮老头们名气慢慢大起来,组成一个团队,由曾守德担任团长,负责业务接洽,村民提供茶饭,一般是免费服务的,客气一些的村民还会付工钱,他们也接受。
看到村长亲自来家邀请,曾守德自然满口答应。
“那我明天一早过来接您俩,我准备念三天经,我家离这里远,又是冬天,来去不方便,我看这样吧,您俩准备一下洗漱用品,干脆住到我家去,怎么样?还有我毕竟是村长,搞这一套活动影响不好,你们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别人。”曾福计建议道。
“那好,那好,这样方便。”曾守德夫妇一口答应,以前上离家远的村民家念经,也经常住在村民家,村长家住在村西一个叫板料的自然村,离村里有十多里路程,来去不方便,住在那里亦好。
罗清芳来到甘坑村已是晌午时分,第一次来时没有仔细看,这次来感觉甘坑村环境挺不错的,山青水秀,小桥、溪水、楼房、古树、炊烟,仿佛是一幅恬静的自然山水画。上次来时还是沙石路,现今是通了水泥路,村村通公路是村民唯一享受到的改革开放成果。她将车停在村口停车场,停车场南面是村公所,北面是一座石拱桥,桥头有一座凉亭,西面有一条路通向远方,太约人们都回家吃中饭去了,整个村口显得冷清清的,这时有一个人从村公所出来,肥头大脑,腆着一个啤酒肚,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有一双小眼,也不能说是眼吧,好象是用一把锋利的刀在脸上划开二条缝,穿着一身西装,这身派头在山村准是个人物,他看见她们问:“你们哪里来的?来村里有事?”
罗清芳正愁没有人打探情况,见了他喜出望外,就连忙说:“我们到这里来想打听一个人。”
“那你们算碰对了人,我叫曾福计,是这个村的村长,你说说看找谁?”曾福计等了一个上午终于等到她们了。
“哎呀,是曾村长,你好,你好,我要找的人好象叫曾※德,年纪蛮大的,人长得高高的一个老人?”罗清芳边回想边回答,她记得上次来是清云说他叫什么德?现在想不起来了。
“叫曾※德?我村同姓,名字有德的不多,我说给你听听?”曾福计说。
“那当然好,你说说。”
“保德?”他看到罗清芳摇头,就接着说:“仁德?”
罗清芳还是感觉到不对,曾福计接着说:“守德?”
“曾守德?”罗清芳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对,就是他。”
“噢!他嘛?他们经常到外地的子女家去,恐怕不在家里。”曾福计装模作样地说。
“他有子女?”罗清芳惊呼,她记得弟弟曾说他子女全无,因女儿死了而发疯颠。
“是呀,他有四男二女哟。”
“那麻烦你带我们去他家看看,好吗?”罗清芳问。
“不麻烦,来到我们村都是客人,这是应该的。”曾福计想带她们去看看,这样才能让她们死了找人的心。
他们走过小桥,往东边一拐,沿小溪走,转过一片水果地,曾福计指着一排房子说:“就在那儿。”那是一排砖木结构的二层楼房,青瓦白墙,一排共有八间,自成院落。刚走近房子,就听见一群小孩在院子里唱着童谣:
燕啊燕,
飞过天,
天门关,
飞上山,
山头平,
扼粽铃,
……
曾福计想上前问话,罗清芳赶忙制止道:“别打断他们,让他们接着唱。”孩子们接着唱道:
铃出角(JUE),
嫁甲窝,
嫁邻舍,
邻舍穷,
嫁竹筒,
竹筒两头空,
嫁鸡公,
鸡公篮,
嫁邋遢,
邋遢窝,
嫁鵏鮕(鹌鹑),
鵏鮕弗飞,
嫁个烂鸡子,
烂鸡子冇黄,
对沙糖,
沙糖冇甜,
对盐,
盐冇咸,
对扁担,
扁担冇梢,
对猪腰,
猪腰弗缺(吃),
对蜡烛,
蜡烛冇亮,
对炮仗,
炮仗“嘣”一响,
好事喜洋洋。
罗清芳听着,听着,那情景仿佛妈妈跟她手拍手地唱着童谣,那声音越来越洪亮,响过整个山村,响彻天际,她随着那声音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孩子们听到有人唱着跟他们同样的童谣就停住不唱了,好奇地看着罗清芳。
罗清芳清醒过来,上前摸着一位小女孩的头问:“小朋友,几岁啦?”
“三岁。”小女孩看见陌生人有些害羞,轻轻地说。
“你唱的童谣是谁教你们的?”罗清芳和颜悦色地问。
“是阿公阿婆教我们的。”小朋友们纷纷围过来说。
“哪个阿公阿婆?”
“喏,他们就住在这儿。”一位年纪稍大的孩子指着西边的一个房子说。罗清芳抬头一看,只见门锁着,心里一沉,见隔壁有个房间开着,就过去打听。
“您好,请问一下,曾守德在家吗?”
“昨天还在家的,今天一早就没有看到,不知去那儿了?”一位老大娘从房里出来说,看见村长,马上说:“村长,您也在?家里坐吧。”
曾福计没有理她,转头对罗清芳说:“我想可能去他儿子家去了。”
“嗯,有可能,他们经常到子女家去的。”老大娘说。
“那他们临走时没有跟你们说去哪儿?”罗清芳问。
“反正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想走就走,说什么呀?”老大娘说。
“您知道他儿子住在哪?”
“他们有四个儿子,都住到外面去了,二个女儿也嫁到外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个儿子家里,反正住在城里。”老大娘虽然是邻居,也不太知道情况。
“没有事乡亲们一般不会找他们的,他们住哪儿村里人不会知道的。”曾福计说。
“那你们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吗?”罗清芳仍然不甘心地问。
“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曾福计问老大娘。
“我家自己有电话,没上他家打过电话,不知道。”老大娘说。
“大娘,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哪说不准,有时十来天,有时个把月,有时半年也说不准。”
本来今天来指望能有些收获,可这样的局面令人沮丧,罗清芳黯然神伤。对潘卫明说:“表哥,我们回去吧。”
看到村长要走了,老大娘说:“村长,你快办个幼儿园吧,孩子们的爹娘都外出打工去了,将孩子交给我们这些老头老太管,这不是个事吗?邻村都办起来。”
曾福计没有理她,顾自走开。
看到罗清芳情色黯然的样子,曾福计有些不忍,就对她说:“都过中午了,到我家吃了饭再走吧。”
“谢谢!我们回去还有事。”潘卫明说。
曾福计说:“你留个电话吧,如果他们回来了,我叫他们打电话给你们。”
罗清芳一听,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就留下一张名片,请求曾福计千万把这事放在心上,老人们一回来,立马打她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