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部是前几个月撤的。”钱经理叹气，“都是上一个管事的闹得。”
“年初那新产品一出，小肖就说了，这么搞不行，但那管事的不听，非硬出货，结果好了，家底赔了大半。他可潇洒了，拍拍屁股走人，小肖就倒霉了。他本就和王经理不对付，这下王经理更有借口，直接把人赶走了。”
“我真以为‘NEW 1’是他瞎搞的。”陈佳音挠挠下巴，“这么说，大外甥这顿揍白挨了。”
“没有，打得好。”
钱经理看来不是烦这甥舅俩一两天了，“这小子仗着他舅在厂里作威作福的，早该有人收拾他一顿了。”
陈佳音给钱经理倒了杯水：“您想想，还有什么事我应该知道？”
钱经理想了一会儿，“还真有个事，你别跟翟老置气哈。”
“老技术组长你还记得吧，你以前老爱捋人家胡子。翟老是他的关门弟子。”
陈佳音好奇，“他为什么跑销售？我不是说销售不好，就是，技术人员，您知道吧，嘴都比较笨。”
钱经理点头，“翟老也是不容易。咱家东西卖出去，他一着急，干脆弃笔从戎，自己跑生意去了。他那么大岁数，又是读书人，硬是跟着我跑了好几个月，酒量都是现练出来的。”
“他这人，迂归迂，是真的为公司着想。要是让你不高兴了，你看在老组长的面子上，忍忍吧。”
陈佳音比了个‘OK’，“都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懂的。”
钱经理到底偏心她，又说：“你也别听我一面之词啊，观察观察，能用再留下。还有王经理也是，他是不招人待见，但是说老实话，多亏有他才能，咱们厂才能撑这么多年。”
陈佳音其实很想问他知不知道有人偷了公司几百万。但钱经理没说，她知道他并不知道。
钱经理来的时候带了一摞文件，陈佳音这才有空看。她问：“这是什么？”
钱经理说：“采购记录——”
陈佳音把文件倒扣在桌上。她拍拍钱经理的肚子，“您从老陈那会儿就做采购，一直到现在，工龄比我岁数都长，我相信您。”
她知道钱胖胖是吃回扣的，但她也知道他有分寸。
想了想，她又说：“这行我是新手，就您一个可信的人，我相信您。”
钱经理明白她的意思。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岁数哪有这么大。”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差十分钟下班时，陈佳音已经坐在值班室里。贺大爷一见她，就啰嗦起来：“你乱花这个钱干嘛，我都这岁数，怎么过不是过。”
陈佳音一点不见外，从他菜篮子里翻出俩红薯，洗干净塞进烤箱。她拉贺大爷一起坐在暖烘烘的暖桌前：
“咋，看不起我们老陈家啊。老陈说了，咱家是豪门，不差钱，别客气，可劲花。”
贺大爷被她一副小痞子样逗的乐了。他说，“行啊不差钱，你不回去上班，呆我这干嘛。”
陈佳音又溜达回窗边，盯着烤箱，“您没听说吗，本领导今天颁布了第一条命令，在这里等着验收成果呢。”
贺大爷惊讶，“我还当不给加班补贴是开玩笑呢。”
陈佳音看看时间，下班时间过了五分钟，办公楼里只走出小猫两三只。
“我很委屈。他们都不听话。”陈佳音问：“我记得，办公楼每层都有高音喇叭哦，还能用呗。”
她憋着满脸坏，贺大爷生怕惹火上身，默默把好久没用的话筒找了出来。
下班时间一到，采购部全体员工协花大姐立即走人。
下班时间过去两分钟，后勤部及财务部员工离场。
下班时间过去十五分钟，王经理还是坐在销售一部的办公室里。他平时都在五楼工作，也是最早一个下班，今天是跟陈佳音耗上了。
他不走，他手下员工也不能走。一想到以后每晚的好时光都要白白浪费给公司，众人更在心里把陈佳音骂个狗血淋头。
下班时间过去十八分钟，翟老从小办公室出来，销售二部空了大半。他皱眉问：“人呢？”
有人回答：“跑业务去了，您找他们？”
翟老一想也对，之前也有这种情况。
他才回小办公室，员工们立即在群里疯狂交流：新来的领导不行啊，光改规矩有屁用，一点保障没有，大家怎么敢照着做嘛。
他们刷了十几条，突然有刺耳的电流声在空中炸开，接着，陈佳音的声音在整栋办公楼响起：
“亲爱的工友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厂长，陈佳音。下班时间已到，为各位送上优美的歌曲。请大家尽快离开办公区域，修养身体，做个好梦。”
接着是一首曲风颇魔性的纯音乐，音质奇差，斯斯啦啦的背景声吵得人头晕眼花，不得安宁。
出于不同目的，王经理和翟老都想负隅顽抗，但这曲子实在洗脑，总让的身体不禁扭动起来。
终于，两位领导受不来了，甩门而去。
员工们相互交换眼色，也跟着走了。
陈佳音等到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才下班，到家已经八点多了。玄关的壁灯是亮的，田语桑已经回来了。
她疲惫的换好拖鞋，冲里头，“我回来。”
田语桑回答：“我在厨房。”
他今天下班也晚了，这会儿正在做晚饭。见陈佳音幽魂似的飘进来，他问：“很累吗。”
陈佳音从后头抱着他的腰，“充电。”
田语桑穿了件黑色的薄羊绒衫，触感软糯。陈佳音把脑袋贴在上头蹭，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着什么，像小动物的呜咽。
田语桑好一会听清，她在说：“累死了累死了累死了。”
“我们耳朵，上班辛苦啦。”他从锅里夹起一块糖醋小排，还没塞她嘴里，她已经小跑着溜走了。
他不满的嘀咕，“我看你精神很好。”
好在，没一会，陈佳音又‘哒哒哒’小跑回来了。她灵活的钻进灶台和田语桑之间，为他带上黑框眼镜。
熄了火，田语桑推一下眼镜，“干嘛？”
陈佳音仰头端详他一会，笃定道：“糖糖，你好帅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