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vid Chow不记得‘橙汁事件’。
他只记得自己早年得罪了‘莱佩’老板,却记不起具体细节。他甚至纳闷陈佳音为什么沉迷儿童饮料,还让助理特意送进来。
不过就算陈佳音喜欢喝儿童他也管不着,还得赞一声陈总品味好。
才几年啊。回想‘莱佩’找自己谈合作那天,David Chow只隐约记得,负责人很不稳重的年轻人。
谁能想到呢。
不过过去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钱和职位才是重要的。
出门时,迎面走来一沉稳威严男人,他常和政府打交道,敏锐地嗅到对方身上的‘官味’。
陈佳音上前一步,主动介绍为他:“这位是我们主管领导。”
对方很和善,主动伸手,David Chow忙握上去。
他猜这人当过兵,不然手劲不会这样的大。
他没认出当年那个不稳重的年轻人。
David Chow来时悄无声息,走时却得到最高礼遇,师徒四人站在窗口对他行注目礼。
瞧他那脸色,也知道没在陈佳音手上讨着好。二师兄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恨不得给他师妹送锦旗。
“我一直觉得,自己欠你们一句对不起。”邹教授突然说:“那天,我该和你们一起去的。”
二师兄撇嘴,“去啥呀,他就是歧视,谁去都没用。再说您那时候不天天给学校折腾吗,哪有时间。”
邹教授很有担当,“我到底是你们老师,挨骂也得我顶在最前头。”
“咱们组又不是没男人了,丢人现眼的事轮不着您。”
大师兄话接的自然,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跟他们已经不是‘咱们’了,难免有些不自在。
好在谁也没拿他当外人。
“干嘛老想不开心的事。”二师兄劝邹教授:“瞧瞧咱们现在,业界第一有没有。”他指窗台,“师兄你看这个窗台,像不像我们最新那款、领先业界的耳蜗。”
像个屁,大师兄翻个白眼,想显摆就直说。
陈佳音这时就很有老板架子了,“二师兄你怎么回事,对领导什么态度。领导都来大半天了,你也不带领导看看咱们的奖杯锦旗荣誉证书。”
“对对对,看我这事办的,领导对不住哈。”
二师兄十分热情,从花盆后翻出保洁阿姨的矿泉水瓶。那瓶子里是浇花用的雨水,沉淀着青苔和别的杂质。
“领导您喝水,82年的矿泉水,谁喝谁说好。”
领导有被内涵到。
邹老师到底偏心,看不得大弟子受欺负,把二师兄拽走了。
陈佳音嘟囔了几句‘偏心’,一抬手,往会议室做了个请的姿势,“领导您请进。”
“原来会议室里头是这样的。”大师兄十分感慨,“没想到,第一进来,竟是来做客。”
“真会跟自己客气,你看我们谁把你当客人了。”
大师兄客不客气不知道,反正陈佳音跟他一点不客气,连商业微笑都懒得笑,一副‘我很高贵,你没机会’的傲娇样:“后悔了吧。你要不走,现在咱们还在我办公室谈。”
大师兄突然很想抽烟。
才从摸出烟盒,想起对面是陈佳音,又塞了回去。他说:“可是,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走的。”
“我知道。”陈佳音说。
大师兄是不一样的。
邹教授是逼上梁山,他们几个小的还能厚着脸皮靠家里养活。大师兄不行。他有老婆孩子,他耗不起。
陈佳音不知从哪摸出两支中华,分了大师兄一个:“又没人怪你。”
大师兄没有回答,只是给她点烟:“少抽点。”
“嗨,我本来也不想煽情的。”
陈佳音上香似的夹着烟,“但是吧,我觉得和你回忆一下我们艰难的创业史,以后有好事你才能想着我们。”
“所以别不好意思了,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哈。”
大师兄就知道,这人是穿姑娘皮的李逵。其实她还不如李逵呢,人李逵还知道心疼自己哥哥,这货可好,天天给自己添堵。
他果断换了话题,“听你二师兄说,你预测房价还得涨,让他赶紧买房。”
“我那是忽悠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格,天天嘚嘚瑟瑟的,跟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我有时骂人很凶,万一哪天惹毛他,他跑了怎么办。所以先骗他安顿下来,有了房贷压力,他就任由我奴役了。”
马克思说得对,资本从诞生那刻起就充满心眼。
大师兄说:“你还给他报销百分之一的房贷。”
“少了吗?”陈佳音茫然,“买房子要很多钱吗,我需要给二师兄涨工资吗,他会不会压力太大不买房了?”
恩格斯说,马克思说得对。
大师兄掐灭烟,挥散眼前的雾,从公文包里拿合同:“说正事吧。”
陈佳音感叹:“我姥爷说的对,猪长膘了指甲盖里都是肉。以前可没这么人想跟莱佩合作。”
大师兄时任国企领导,负责助听器的研制和生产。
陈佳音边翻合同边说:“你们单位的助听器很好呀,那个防水防汗材料超棒的,想跟我们合作什么。”
大师兄掸去袖上烟灰,“新材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对哦,你走那年搞的。”陈佳音挠挠脸颊,“时间过得好快,那时你还瘦瘦的。不过你胖一点的也很好看的,有威严,一看就是领导。”
大师兄假装没听见她的话,继续说:“国家开始重视残疾人福利,大前年拿出六十亿补助市场,我们公司也把研发重点转移到——”
前年的事,今年才讨论出结果。陈佳音满脸‘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嫌弃,嘴上却说:“能理解,国企嘛,体裁大,是要稳重一点,能理解的。”
“可是,我已经把助听器项目外包出去了,现在‘莱佩’重点在人工耳蜗上。”
大师兄还能不知道‘莱佩’的情况:
“说的就是耳蜗。除了电丝电极,‘莱佩’还有另一强项——”
陈佳音明白了,他说的是编码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