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双限量版椰子,价格只有贵和更贵。反正照陈佳音的消费观,实在不明白一双运动鞋凭什么值这么多钱。
陈佳音气呼呼盯着田语桑,大有他要敢穿不进去,就削他大脚趾和脚后跟的气势。
好在田语桑的脚争气,保住了自己的部件。
陈佳音臭着脸,为他介绍剩下的盒子:
“这是十九岁生日礼物,我以为你会跟我联系,所以给你买了。”
“这是二十岁生日礼物,我希望你联系我,然后买了。”
“这是二十一岁生日礼物,我猜你不会联系我了。但是,万一呢。所以买了。”
“这是二十二岁生日礼物,我知道你不会联系我了,但是我不能不给你过生日。”
“这是二十三岁生日礼物,我希望你联系我,这个是重逢礼物。”
他的生日礼物全是AJ和椰子,陈佳音很用心,选的都是他喜欢的颜色。
陈佳音眼睛雾蒙蒙的,“从你二十四岁开始,我再没给你买过礼物。”
田语桑忘了从哪儿看见的报道,说有人眼角膜含水量大,所以眼睛总是湿漉漉,看着特别招人心疼。
他不确定陈佳音是不是,但他希望她是。
他不想她因为自己难过。
“我开始想,说不定你只是我的幻想。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太孤独了,然后臆想出你,陪我一起生活。”
“所以,你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我去了体检了,确定自己脑子没问题。”
“耳、耳朵。”
田语桑微微发抖,他终于意识到,这么多年究竟错了什么。
并不是几句‘生日快乐’和‘新年好’那样简单。
陈佳音却笑了:“现在想想,大概是那时压力太大,想有个人说说话。所以,所以格外想你。”
“等你二十五岁生日,我在你的房间呆了一天,看了我们以前的照片和录像,还看了你给我写的纸条。”
“对不起,我翻了你作曲的本子。我在钢琴上弹你写的歌,但是,你知道,我能记住琴键的顺序,却听不出有什么区别。”
“不过你放心,我没翻你日记。”
“胡说什么。”田语桑哽咽,“我哪写过日记。”
“然后是今年。你生日那天,我买了个蛋糕,去老年公寓和小爷爷一起吃了。”
“是草莓慕斯,很好吃。医生不许小爷爷吃太多甜,所以他只吃了半块,剩下的我一个人吃光了。还好只有六寸大的,不然要撑死。”
“吃完蛋糕,我俩在阳台晒太阳。小爷爷突然问我,是不是其实你已经死了,我们都瞒着他。”
“我说怎么可能,他不是每个月都给你打钱的。”
“小爷爷不信,跟我说,谁知道给我钱的到底是谁。”
“我想安慰他来着,但他又睡着了。”
“最近几年,他总是很容易睡着。”
田语桑已经七年没见过爷爷了。
离开陈家不久,因为退学做全职艺人,他和爷爷吵翻了。
一开始他还记得隔三差五给爷爷打电话,后来琐事缠身,电话也没了。
对他而言,七年只是少年长成青年的时间。但对于爷爷,却越走越靠近死亡。
他想问陈佳音爷爷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不好,但他问不出口。他从没像此刻这样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个混蛋。
陈佳音猜到他的心思,告诉他,“爷爷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田语桑垂着头,声音有些哽咽:“……那就好。”
“知道自己做错了吧小混蛋,让你再离家出走。”陈佳音抬起他的下巴,为他擦去脸颊的泪:“爷爷学校组织他们老教师出去旅游了,等他回来,你跟我去道歉,听见没有。”
田语桑点头,轻轻‘嗯’了声。
陈佳音又问:“说起来,你当初为什么离家出走?因为大家都不让你当二流子吗。”
田语桑青春期那会,正经挺中二的。
别人中二病发作,只觉得自己一个一百多斤的天纵奇才被世界耽误了,成天跟全人类置气。田语桑可不一样,人家不但敢想,还敢干。
他那会沉迷HipHop,憋房间听了三个月,觉得自己也能搞。于是趁暑假报名地下饶舌比赛。
结果已经说过了,虽然没拿到冠军,但成绩不错,是第二名。田语桑确定自己就是拯救乐坛的大英雄,回家骄傲的宣布,以后要做嘻哈歌手。
那几年吧,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亚洲的饶舌斗士们纷纷踏上弯路,一水儿大金链子搭皮草,眼线不要钱似的画,扣下得有二斤沉。
田爷爷在网上搜完‘嘻哈歌手’,平静地教育小孙子:
“我知道你现在青春期,正是叛逆的时候,我说话你听不进去,觉得烦,很正常。这是你身体里激素的错,我也是打你这时候过来的,大家都这样,我不怪你。”
“但是,就算你觉得烦,爷爷今天还是要教你一个道理。”
“你不必在意别人的话。别人没为你花费过心思,也没为你花费过一分钱,他们的话你不要管。”
“但我不一样。我给你花了钱,费心教养你长大,所以你得听我的。”
“你听着,你今天要是敢去当这个二流子,我一定打死你。”
那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老陈家给嘻哈音乐污名化,用‘二流子’代称。
“什、什么呀,当然不是。”
在陈佳音‘老实交代’的目光里,田语桑小声说:“田、田成锦做出那种事,我怎么好意思再在家里呆下去。”
陈佳音真的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她站起来,抓起地上的运动鞋,劈头盖脸往田语桑身上抽:
“你有病啊田草莓,你是不是有毛病,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就因为这离家出走,你脑子给驴踢了吗。”
田语桑好好一颗白草莓,活生生给抽成甜查理。
“我有病我有病,你别激动,这鞋好几千呢,再给抽坏了。”
躲是躲不开的,田语桑只好握住陈佳音手腕。他动作太急,陈佳音顺势摔进他怀里。他也不松开,用长腿缠住她:
“现在想想,当时确实像个二傻子。”
田语桑想,要是时间倒流,他可能还会做个二傻子。但是,离开前,他会向他们道歉,然后认真道别。
“没有下次了。”陈佳音挥鞋警告,“我们才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