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是清修之地,文乐乐自然不会扯着喉咙大喊大叫顾西凌的名字。
她抱着怀里的那只黑猫四处找寻着顾西凌的身影,
去哪儿了呢?
说不见就不见了。
文乐乐从大悲坛那边绕到净业堂的时候,终于在净业堂前的那个巨大的石钵前看到了顾西凌。
“老公。”
文乐乐走得有些急,怀里的那只黑猫突然就踩着她的胳膊“嗖”一声蹿出去,再钻到草丛里不见了。
顾西凌身姿笔挺的站在石钵前,天色阴沉,男人的五官添了一种目眩迷离的朦胧。
他的视线原本是带着恍惚落在钵体周围雕刻的那些纹路上,听到文乐乐喊他,他才回过神来,在看向文乐乐的目光时带了些晦涩莫辩的意味。
文乐乐注意到顾西凌的脸色不太好。
但她更注意到的却是顾西凌的手腕上竟然多了一串紫檀木的佛珠。
每颗佛珠的直径有猫眼那么大,长度在他的手腕上绕了三圈,三通的佛头是白玉雕琢成的莲花造型,下面的吊坠则是一个个盘腿而坐的佛像,像小小的豌豆,圆乎乎的。
文乐乐瞳孔紧缩,上前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老公,这串佛珠你是从哪儿来的?”
顾西凌的手指拨弄着佛珠在他的腕间轻轻滚动,片刻之后,他才轻描淡写的说到:“僧人送的。”
……
半小时之前。
文乐乐正在心无旁骛的逗着猫。
顾西凌打算找个地方抽支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大悲坛。
大悲坛里供奉着形形色色的佛像,顾西凌刚站在一尊佛像前,一位穿着袈裟的老者就缓步走到了他面前。
老者慈眉善目,身形微胖。
他看了顾西凌一眼,突然开口问道:“施主所求何事?”
顾西凌面色冷清,寡淡的回答:“求人不如求己。”
老者微微点头:“施主所言有理。”
顾西凌莫名就心生烦意,转身想走,老者却喊住了他。
“施主请留步。”
顾西凌并没有回头。
老者补了一句:“施主身上戾气太重,如果不懂得修心养性,不但对自己不好,以后对你的妻儿也不太好。”
顾西凌终于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带着冷冽直视着对方:“那你,想要求什么?”
这是一种极为不尊的语气。
连敬语都没有。
他迁怒老者,是因为老者提到了文乐乐。
这让顾西凌想到文乐乐三番五次做噩梦的场景。
他能感觉到文乐乐的恐惧。
那种恐惧不是单纯的肢体语言,而是由心而生。
老者一言不发,慈眉善目的看了顾西凌一眼,然后将自己手上的那串紫檀木佛珠递给顾西凌。
顾西凌微眯着眸,并没有接。
就在两人对峙之间时,顾西凌的脑子里突然就生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那是一处废旧的仓库,四周昏暗一片,有一个身形娇柔的女人被悬吊在仓库的房梁上,大半个脚掌离地毫无支撑的样子。
女人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浑身上下满是鲜血,脸也被垂下的头发挡住了一大半,顾西凌虽然看不清楚女人的五官,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就是文乐乐。
再回神时,顾西凌看到老者的手依旧伸在半空中,那串佛珠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就像刚才他看见的文乐乐的样子。
顾西凌猛然就觉得心脏痛得快要窒息了。
他弯腰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也极度的难看。
老者像是轻叹了一声:“情不附物,物岂碍人?”
他将佛珠放到离顾西凌最近的香案上,临走时,老者又说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到:“不睹恶生嫌,不观善劝措,不舍智就愚,不抛迷就悟……”
……
文乐乐在看到那串佛珠时,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上一世的事情。
在那间废旧的仓库里,文乐乐撑着最后一丝气息看着满身血迹的顾西凌。
在他断裂的左手腕上就带着这串紫檀木的佛珠。
只不过佛珠染了血,紫檀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浓郁的深褐色,像一颗颗恶魔的眼睛,而那个用白玉的佛头却浸润成了秾艳的红,浴血一般。
因为上一世的文乐乐和顾西凌之间并没有任何亲密的行为,两人连见面都屈指可数,所以文乐乐并不知道顾西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佩戴着这串佛珠的。
既然不知道,那文乐乐在今天的第一时间里见到了,肯定就要阻止上一世的惨剧再一次发生。
她抬头看了顾西凌一眼,惨白的小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老公,这佛珠好漂亮啊,你送给我,好不好?”
说完之后,她静静的等待着顾西凌的回答。
之前,她几乎对顾西凌提出的所有要求,顾西凌都会毫不迟疑的同意。
文乐乐以为男人一定也会将这串佛珠送给她。
但是,并没有。
顾西凌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淡声说到:“这是男款。”
言下之意,文乐乐戴着并不合适。
文乐乐只觉得自己遍体生寒,蚀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迅速窜到心脏深处。
甚至连鼻尖都凉了。
难道这一世仍旧逃不过上一世的悲惨噩运么?
即便她拼命努力想要做到最好,最后依然是万劫不复?
文乐乐茫然的抬起头,然后愣愣的仰望着苍穹。
竟然,下雪了。
帝都的第一场雪。
刚开始还洋洋洒洒,像柳絮一样轻盈飘荡。
到了傍晚,整座城市都弥散在苍茫之中。
天地万物都失去了颜色,唯有一片莹白,仿佛要洗净这世间铅华。
文乐乐和顾西凌从法源寺直接回到了宾馆。
顾西凌习惯住套房。
洗澡出来,男人就去了客厅忙工作。
文乐乐裹着浴巾在卧室里踌躇了很久。
她的脑子里有很多片段走马观花一样闪过。
特别是上一世的情景,至死她都没有将自己交给顾西凌。
而顾西凌和她结婚五年,从没有过任何桃色新闻,男人就像一个清心寡欲的苦行僧。
这一世也是如此。
文乐乐稍微有所抗拒,他都及时制止。
最初,文乐乐怀疑他是在介意自己和陆云梵。
但昨天的时候,文乐乐彻底摒弃了这种想法。
如果他真的介意,以他的冷漠寡淡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出那么浓烈的情话。
文乐乐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了。
一个,她和顾西凌的孩子。
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
能给予孩子最温柔的母爱。
文乐乐一咬牙,裹着浴巾就去了客厅。
房间里暖气十足,顾西凌穿着白色的浴袍,衣袖被他挽到小臂处,那串佛珠在他的腕间静默的缠绕着。
他正埋头处理邮件,听到声响,抬头就看到文乐乐朝着他的方向缓缓走过来。
文乐乐的手指紧紧抠着浴巾的边角,瓷白的小脸写满了紧张的情绪。
“老公……”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涩:“我……”
后面的话,她实在没法说。。
顾西凌坐在沙发上并没有任何肢体上的动作,只是微微眯起了他那双湛蓝色的眸。
宛如月色下烟波浩渺的大海,寂静无声。
文乐乐有些窘迫,又朝前走了一步。
“老公……”
顾西凌终于缓缓起身,然后手臂一揽,炙热的掌心从她的腰肢滑到她的腰窝处。
文乐乐感觉自己被他贴覆的皮肤像是着了火,一片滚烫。
她没有再退缩,而是大胆的迎着他的目光。
顾西凌那双湛蓝色如深海的眸瞬间就翻起了滔天巨浪,携裹着肆虐的风雨,带着摧毁天地的汹涌气势。
他一把就扣住了文乐乐的后脑勺,然后朝着她嫣红的唇瓣慢慢的吻了下去。
顾西凌将她从客厅打横抱进了卧室。
文乐乐虽然被吻得晕头转向,但她还是有些紧张。
特别是听到顾西凌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时,她偏头看了一眼他的手腕。
那串佛珠还在。
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令她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慢慢睁开眼,她看到顾西凌的指间糊着点点鲜血。
“你伤哪儿了?”
文乐乐焦急的问。
毕竟上一次两人擦枪走火的时候,顾西凌胳膊淌血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顾西凌没回答,只是复杂的看她一眼。
“老公?”
顾西凌覆在她耳畔哑声说到:“文乐乐,你怎么这么笨?”
她哪里笨了?
不对,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又听顾西凌说到:“你被陆云梵骗了。”
文乐乐:“……”
这种时候怎么又提到陆云梵的名字?
她好像慢慢明白了些什么。
文乐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使。
反应过来之后,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难怪那天早上她从陆云梵身边醒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难受的地方。
文乐乐开心的像被一个亿砸中了。
不。
比砸中一个亿更欣喜若狂。
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结忽然就这么解开了。
一张小脸笑靥如花,好像都不觉得疼了。
再看顾西凌。
他并没有表现出因为她是第一次就很心满意足的样子。
男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老公……”文乐乐用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不解的望着他:“你怎么了?”
顾西凌倒是直言不讳:“今晚到处为止。”
文乐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