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烟妹妹就快卯时了，不要落泪了，这又不是诀别，就是被绑在木桩上，点了火，只要龙王降雨，你就会没事了。”
“我哭了？”
身后花粼的话语叫暖烟晃过神来，她抬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竟然真的落泪了？
自己是怎么了？
她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在哭，眼泪却自己掉了下来……
劈啪！嗙 ！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阵青天霹雷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震得心儿无助的颤抖起来，花粼却见暖烟露出畏惧的神色而将几扇窗都打了开来。
一股股冷冽的风无情地吹了进来，令身子不禁迎风抖瑟了起来。
“暖烟妹妹，你还真不能不信邪，你瞧！祭祀还未开始，天已经渐渐阴了下来，要是你诚心乞求的话，也许不用四日四夜就可以等到龙王开眼，降雨了呢。”
往伤口上撒盐的笑浮上花粼盈红的唇瓣。
轻巧的话语教暖烟的心冰寒不已。
她不愿多与她对视一眼，只是轻轻地吐出“也许吧”几个字。
既是死。
又何必痴心妄想着生？
雷声轰鸣，闪电不断。
守候多时的东邑百姓早已在龙王山至隆安寺的小道上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是站在寺院之中亦已能听到他们兴奋不已的叫唤……
“龙王显灵了，真的显灵了，天都阴了下来就会下雨了呢 ！”
梳妆打扮完毕。
暖烟踏着碎步迈出了屋子，迎面就袭来一阵更强烈的阴冷之风，吹起了长长的黑发也吹起了沉重的裙摆。
“暖烟姑娘，随我来。”
“是。”
释安大师已经恭候在屋外。
暖烟应了声后就跟在了他的身后，其实秦政也一并站在屋外，暖烟却似乎是故意没有看他，她冷冷地侧过眸就如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般迈开了步子。
他不在吗？
他连送别都没有来吗？
就连到了这个时候，她都挂念着那个人的身影，那等了又等都没有出现在她视线之中的白色身影……
第一次受冷眼相待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秦政威严的脸上掠过抹抹凉意，他的心因暖烟的冷漠一直在隐隐抽痛，她不看他就好像是她在惩罚他，惩罚他无情的将她赐做祭祀品。
“是暖烟姑娘！”
“终于出来了，暖烟姑娘，老天显灵了呢！都靠你了，你一定要撑过四日四夜，那这场雨就一定会降下来了！”
“暖烟姑娘，都靠你了！”
当暖烟跟在释安大师身后走出隆安寺，百姓们的欢呼雀跃就好似失了控一般高声跌宕。
砰……嗙！
夹杂着雷声做伴的欢呼叫暖烟的心如同那雷声轰隆轰隆的一下沉过一下。
她是该庆幸自己的性命价值不菲，还是该无奈自己的命运悲惨？
暖烟嘴角不觉浮上凄凉的笑。
如果老天真的显灵，如果龙王真的能救东邑的百姓，也许献上自己的性命也值得了。
祭祀坛摆在龙王山一千零八阶石阶前。
暖烟看不懂释安大师在念着什么她根本听不懂的咒文，也看不懂那一群围绕着释安大师的僧人在做什么法式。
只是任凭他们舞动着全身从释安大师的身边又萦绕到了自己的四周。
“暖烟姑娘，你可以开始祭拜了。”
“是。”
僧人们在释安大师的那一语后霎时散开，暖烟不改冷冰的应了声后就迈向了第一格石阶。
那一道向自己望来的楚楚可怜的眼神教秦政刹那心痛，甚至差点控制不了的冲上前去。
只是一眸，为何只是暖烟的一眸就让他几乎迷失了自我？
冷言不语的秦政瞧见了暖烟迈上第一阶前回过头的那一眼，那好似求救的眼神颤动着他的心。
可他终究没有过去。
最终屈服在了这无聊却不能不从的鬼神之说下，他没有迈出步子奔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暖烟姑娘，你要坚持住。”
“暖烟姑娘，老天降雨都靠你了。”
烟飘渺……
直到最后你还是没有出现。
当暖烟收回那留恋的一眸，踏上第一阶一步一叩首的跪下求拜，身后无尽无穷的东邑百姓就又躁动了起来，他们激动地大喊，只是那声声尖叫淹没在了轰鸣的雷声之中。
暖烟什么也听不清楚也不需要听得清楚。
一千零八阶石阶该会是多么漫长的路，暖烟畏惧地不敢抬头望，因为这条路好似没有尽头，永远也踏不到尽头……
天阴的越来越黑。
挡住了应该冉冉上升的红日，而冷冽的寒风不时袭来，好似贯穿了厚重的道袍包裹住的娇弱身子骨。
暖烟只觉冷得麻木，就连不停下跪求拜的动作都未让身子感到疼痛，只剩僵硬。
僵硬得才踏上几十个台阶，她的身子已经冰冻得好似一块冰。
“暖烟姑娘！”
“暖烟姑娘！”
身后可怕的欢呼还在继续，只是暖烟除了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次又被一次提及外，什么也听不清楚。
“呜呜……”
谁的天籁之音融于了风中，吹入了自己的耳朵，然而那笛声又是那魔音般的笛声再度萦绕在了自己的耳旁。
暖烟不觉地想要捂住耳朵，但是才想伸出双手就发现这一次，她根本不想抵御这可怕的笛声，反而因为这笛声让自己忘记了寒冷，可以继续踏上一阶又一阶如同迈入了黑暗的尽头。
又是狂风又是雷鸣。
但老天就是不舍得降下半滴的雨水，寺院深深闷得花粼想要逃走。
她坐靠在后山的凉亭之上吹着她最爱的长笛……
余音绕梁，悠扬悠远。
然而笛声正吹得兴起，一个大手便毫无留情地握紧了它，让那孜孜不倦的唯美笛声只能埋葬与笛身之内。
“够了，莫花笛！”
一袭白衣的烟飘渺站在了花粼的跟前，他的神色冷如死灰，他的目光冷冽就如此刻吹不停的寒风。
“呵，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她听到我的笛声会晕厥在半道的石阶上，甚至跌滚下山？”
花粼一向委婉灵动的女音忽然变得浑厚低沉，她脸上略厚的胭脂红粉似乎也在随风渐渐被抹去了外衣，露出外衣下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模样……
一张俊俏脱俗的少年容颜。
“你迷恋上了她吗？”
烟飘渺的无语沉默始终是莫花笛唯一可以得到的答案。
时常挂着嬉笑的俊脸已经毫无笑容可言，他放眼龙王山的石阶方向望去。深邃的眼神包含了几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这一切都落入了莫花笛那一双精明的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