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救我王兄，他不能倒下，魏国不能没有他！”
穆远翔紧抓着易水寒的衣襟，几乎要勒断他的脖颈。
面对穆远翔的激动，易水寒始终保持淡漠，直到对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终于，穆远翔从易水寒那漠然的目光里读出了真相——七哥再也无法复元了！
他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缓缓松开了抓住易水寒的手，无力地垂下手臂，已是哽咽不休。
“如今不是流眼泪的时候。”易水寒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如针尖般无情而锋利。“如果眼泪能解决问题，就不需要军队了！”
穆远翔只好强打起精神，勇敢地揩试净了泪水。“我王兄……真得没有希望了？”
他还是无法死心。
“他当然有希望！”易水寒的回答斩钉截铁般，但在穆远翔的目光亮起之时，又加了一句：“他的希望就是你！”
于是，穆远翔亮起的目光又黯淡下去。
“你不但是陛下的希望，更是整个魏国的希望和未来！”易水寒觑着他，毫不留情地提醒道：“你该明白，从此刻起，你已不再有流泪的资格，因为你将是大魏国的君王，肩负重任，只能进不能退！”
自古君王多薄情，最不需要的就是眼泪。
穆远翔感觉自己撑不住了，想坐下来，却发现周围没有可供他休憩的椅凳。
“陛下的希望，大魏国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侯爷，你该做好心理准备，从此刻开始，你不再是那个任性跋扈的十三公子，不再是天塌下来也有魏王替你撑着的宗侯，你是魏国的储君，所有兴邦振国的重担都要压在你的身上。”
“你必须要挺起腰杆，学会如何去做一位勤政的君王。从此刻开始，没有犹豫的时间。”
“所以，请您跟臣进勤政殿学习批阅奏折。从现在开始，臣将辅佐您学习政务，学习如何理国，学习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君王。”
穆远翔像霜打的茄子，简直提不起半分精神来。
许久，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并没有反驳易水寒的话。
但他并没有立刻跟随易水寒去勤政殿，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鸡血龙形玉佩，在易水寒的面前亮了亮。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穆远翔问道。
易水寒目光瞥向穆远翔手里的鸡血龙图腾玉佩，刚开始有些诧异，随即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脸色遽变。
“你知道！”穆远翔从易水寒的神情变化里就已经找到了答案。“你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易水寒抿紧薄唇，没有回答。
穆远翔的一颗心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里面，再也找不到落脚的支撑点，一直不停地下坠……下坠……
他慢慢地攥紧了鸡血玉，慢慢地道：“我母妃也有一块质地雕工画风一模一样的鸡血玉佩，不过雕的是凤形，跟这只刚好一对。你知道这块龙形玉佩属于谁，是吧！”
易水寒目光闪动，他有些犹豫，有些话该不该说？
毕竟，现在的十三公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那么好糊弄。若是轻易撒谎，将会失去对方的信任。
“我七哥知道的事情，你统统都知道！他从没有任何事情瞒过你！”穆远翔苦涩地笑道：“就连我这个亲弟弟都羡慕你，他待你更像是亲兄弟。”
“侯爷，”易水寒终于开口了，“您说这话有些过了。臣岂能与您相比？你是主子，我是奴仆。您跟陛下仿佛日月，水寒只是夜晚的莹虫，不可同日而语。”
“何必自谦！”穆远翔冷笑，道：“他对你的信任和器重远胜于我，我总觉得你才是他的亲弟弟。”
易水寒忙跪下，垂首道：“臣惶恐。”
“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不直接把王位禅让给你呢！”穆远翔很是郁闷。“你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子！”
“侯爷……”易水寒嘶声道：“水寒绝无不臣之心，愿以死来表忠诚。”
“不必了。”穆远翔知道适可而止，如果逼急了，说不定真把易水寒给逼死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再次举起了手里的玉佩，嘶声问道；“回答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水寒缓缓抬首，他的目光终于不再纠结，也不再逃避，而是坦诚明光。他平静地道：“这世间并非每一个疑问都有答案，何必太过执着。侯爷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大魏国的储君，这已经足够了。”
没有答案的回答，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
穆远翔苦笑无声，他终于还是揣起了那块玉佩，不再追问。
难道他想要他亲口承认，他并非是先王的亲生骨肉，而是雷震的私生子吗？
这对于一个即将继承魏君之位的储君来说，当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不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保全他已经去世的母妃的清誉，也是为了维护魏国朝政的安稳，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穆远翔开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你随本侯去勤政殿！”
易水寒怔了怔，随即目光中涌起狂喜，他忙叩首，然后起身。
穆远翔先转过身，向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易水寒跟在后面，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仿佛一日间就长大了。
他终于不再是个孩子，而是变成了可以擎天立地的男子汉！
*
魏国王宫，意欢宫。
这座曾经富丽堂皇，盛载了无数恩宠和荣耀的宫殿终于冷落下来，而且永远不复昔日辉煌。
花有重开日，人无少年时。
波如意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永远没有挽回的机会。
她盯着廊前的几杆翠竹怔怔地出神，犹记得穆远山在竹林前抚琴舞剑的俊形，那时的他多么迷人啊！
两人曾经琴瑟合鸣，但那都遥远如过往云烟，消散无影踪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侍婢急促的脚步声惊扰了波如意对往昔的缅怀，她回过头，就看到灵儿满眼惊惶地小跑过来。
又有坏消息了！
而且还是毁灭性的坏消息！
波如意的红唇缓缓扬起凄凉的弧度，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结果。
她的人生，果然还是没有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