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原本在等璃言若的后话,可等了半饷也不见身侧之人出声,好奇的看过去却见对方面色不改,仍旧是一幅端方正经的模样,白皙犹如冰玉般的五官清冷孤傲,谢舒刚要转回身却无意间看见他左耳尖似有一抹淡淡的粉红,
谢舒正要仔细分辨,眼前的人却缓缓转过头来,薄削的唇线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而后谢舒就听到一声极轻的闷笑,“也对”
璃诺的笑意仿若昙花一现,谢舒还没看清,那人就又是一副冰肌玉骨的模样,而这冰肌玉骨抬手拎起两壶酒,扔给店家一块银子,在店家千恩万谢中,转身递了一壶给她。
谢舒低垂着眉目盯着眼前精美的玉瓶,一时间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叫你瞎调戏!这下怎么办?难不成还真的试试不成?!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全是为了让璃诺不再查她与白夫人的关系,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有数的,她醉了之后就像个三岁小娃,有这么清楚的认知,还要感谢嗜酒如命的流离。
“呵呵,今日就……先不喝了”,谢舒尴笑着将酒推回去,可那酒却像定在了半空,她这一推竟然没推动,谢舒瞥向璃诺,却见后者似笑非笑,
“怎么,不敢?”
谢舒早就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这次自然也不会轻易上璃诺的当,可——
这酒真的好香啊,瓶子这么好看,酒一定也不会太难喝吧,而且刚刚似乎谁说这酒不醉人来着……
等醇香清冽的味道划过嘴唇,谢舒才猛然醒悟,她已经在璃诺的“虎视眈眈”下闷了一大口。
璃诺眉目温和,伴着她的动作,也往嘴里灌了一口,喝完还轻蹙了下眉头,似乎在细品,“也就比水多了些桃花香,”璃诺说完,故意凑近谢舒,“连酒都算不上吧”
璃诺这个人总有种和年纪不相符的内敛,看什么都淡淡的,包括现在看向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不知道为何,配上现在这个场面,谢舒只觉面前这人嚣张至极。
“对啊,我尝着连果子酒都算不上”,谢舒说着还仰头灌了一口,抬脚就朝着白玉桥上走,走的很是四平八稳。
一开始璃诺还只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从直线走成八字,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她跟着璃诺了走了。
半醉的谢舒无奈绝望还乖巧的陪着璃诺往西往东的逛了大半条街,买回了一大堆小孩子喜欢的物件,什么纸灯、泥人、三彩马,堆了整整一马车,居然还没撞见璃则彻他们也是幸运了,最后还半被迫的一起放了荷花灯,这次还歪歪扭扭的写了愿望,那愿望第二日谢舒想起来,就想锤死璃诺——愿我平安……???
谢府,谢舒呆愣的坐在床边,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而服侍在一边的苏子还在喋喋不休,“姑娘,你昨日与七殿下……”,
苏子和阿衾都是没有见过谢舒喝醉的样子的,所以实在有点摸不准,昨晚口齿清晰,还颇有主见的与七殿下一应一和的谢舒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有喝醉。
谢舒僵硬的扯起嘴角,心中暗骂两个没眼力见的丫头,
“我那是喝醉了!?我——”
谢舒想训,又顿觉没面子,只得活生生咽下了,只十分不雅的斜了两人一眼,蒙上被子又滚进了床榻里。
苏子看了阿衾一眼,“那,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喝醉?”
两人正说着,流绾端了盆水进来,阿衾一看忙上去接了,流绾会心一笑,看了看床上正蒙着被子睡觉的某人,轻声道,“姑娘该醒了,待会还要去荣和堂请安呢”
谢舒这才极不情愿的爬起,边穿衣边听苏子从门房处打听来的消息,
“昨日二小姐亥时回来的,晚了姑娘一个时辰,是让三皇子送回来的,茗烟姑娘晚了近一个半时辰,是四皇子的伴读送回来的”
“一个半时辰?那时间还真是不短。”流绾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
谢舒摇摇头,“无碍,大抵是我们回来的太早了”
“可不早了”,阿衾顿了下,微微一笑,“可姑娘昨晚睡得很是安稳,这倒多亏了七殿下”,
许是年纪比这些丫鬟都大一些,阿衾总是担心谢舒心事太重,吃不好睡不好,她又总是守夜,自然晓得谢舒睡得有多不安稳,甚至她还曾见过姑娘半夜惊醒,而后就在黑暗中独坐到天明。
谢舒安抚性的看了阿衾一眼,抬手让苏子将衣服拿过来,随便套上之后,简单挽了个发髻,昨日的确睡得安稳,只是没阿衾想的那么严重。
谢舒收拾妥当便朝着荣和堂去了,出门时流绾看见地上散落的花朵,淡淡说了一句——合欢花开了。
谢舒脚步一顿,扭头看去,满目鲜绿中隐隐现出几抹粉红,嫩绿的茎,由白转粉的花丝就像细细的小柔毛,如今看着还不大显,等到合欢开得正盛时,整棵树都像是被烟花环绕,远看活像是万千分粉色精灵,梦幻而妖娆,绮丽的很。
待去了荣和堂,谢舒行完礼落座,才发现往日雷打不动来请安的王茗烟不在,说是得了风寒,要调养几日。
“舒丫头的生辰快到了,可想好请谁做赞者了吗”,老夫人问道。
谢舒略一沉吟,“我想请姝之姐姐”
“字可还要再改吗?”
“祖母可重新取一个”,谢舒答道,按理来说,这字合该是在及笄时取,但一些大户人家往往会提前,谢瑾仁、谢茉锦的字就是在出生时谢伦亲自给取的。
“子浅,这字是谁为你定的?”老夫人知晓谢伦对谢舒有些偏见,当下便多问了一句,
“是空山大师亲赐的”
“既然是空山大师亲赐的,那就不必改了”,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顿了顿又道,“衣裙我以命人为你置办着,正宾就由我做主,请了斐家的那位”
“旦凭祖母做主”
“这赞者是我去请,还是你亲自去?”
谢舒沉吟了下,“我亲自去一趟吧”
待出了荣和堂,谢舒还未走两步,谢茉锦便跟上了,她一贯镶在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五妹妹可是要去看看茗烟妹妹?”
谢舒本想说没有,脑筋转了转,才道,“是啊,姐姐可要同去?”
“那是自然”
谢舒到时,王茗烟竟是奄奄的,但看起来不像是病的,倒像是体力耗尽累的,谢舒不动声色的看了流绾一眼,流绾微不可闻的轻点了一下头。
三个人口不对心的说了一阵,谢茉锦与谢舒便要回去了,谢茉锦前脚走,谢舒慢了一步,还未跨出台阶,身后的王茗烟唤了她一声。
“子浅妹妹”,
这声音极轻,但谢舒还是听到了,扭过头看过去。
王茗烟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嘴唇动了半响,还是道,“无事,妹妹回去一路小心”
谢舒是何等的人精,出了王茗烟的院子便看了阿衾一眼,阿衾立刻会意,转身几步便没了影子。
西竹院
谢舒吩咐流三备上自己给姝之准备的礼物,刚坐下流绾便奉了杯茶,轻声道,“姑娘,我瞧着那茗烟姑娘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茗烟姑娘说是风寒,但却毫无病态,看着却颇有些——娇媚”流绾用词斟酌,
娇媚这词一出,谢舒便心中一沉,她倒是小看了这个王茗烟。
流三将备好的东西拿进来,“姑娘,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恩”,谢舒不甚在意的应声,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自己都吃到嘴里的肉,生生被人拽走了一块,只是不知道这肉,她咽不咽的下去。
“绾儿,你可听说过斐家?”
“可是老夫人说的斐家?”流绾想了想,“奴婢只知表面,这斐家乃是太后的母族,如今斐家当家只是个承恩公是个虚衔,斐家夫人品性极佳,育有一儿一女,都是极好的相貌,女儿嫁与了大皇子为皇子妃,儿子不过少年,还未曾娶妻”
“恩,倒是个不错的正宾”,
谢舒本来打算直接去颜家,但想了想还是绕了路,去了先去了一趟傅府,谢舒没有下车,而是直接送了帖子邀傅阿宁去颜府。
流绾被门房带去时,傅漫罗正向傅阿宁有意无意的炫耀自己能跟着谢茉锦接近皇子,傅夫人正趾高气扬,倒是那个被捧上天的妾室玉夫人规规矩矩不动声色,见流绾进来,还颇为规矩的迎了一步。
待说清缘由后,傅阿宁便规规矩矩的跟着流绾走,傅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待流绾走了,玉夫人还给递了杯茶,只是很果然的被摔落了。
傅阿宁见谢舒来找自己十分高兴,待谢舒将生辰宴的帖子递给她时,她几乎开心的要跳脚了,“真好,我可得给姐姐备份大礼,姐姐有什么想要的吗?”
谢舒无奈一笑,“随意就好”
到了颜府时,是颜姝之亲自出来接了谢舒。
“怎地这般急,说来就来了,我听到门房说时,还吓了一跳”,颜姝之半嗔半怒。
“没办法,子浅有一事要求姐姐呢”,谢舒半笑半真的说道。
“何事?”颜姝之问的很是无奈,似乎并不想听到实话。
“过几日便是我生辰了,缺个赞者,姐姐可愿赏光?”女孩及笄礼的赞者向来是极为交好之人来当,谢舒还亲自来请,颜姝之心中十分受用,边回答边点了下谢舒的额头,“自然愿意”
傅阿宁是庶女出身,能得到谢舒亲自下帖子已是极大的抬举了,自然不会有何不满,三人又都兴趣相投,不一会便笑得开怀。
说着颜姝之忽的想起自家花厅开了几树的合欢,邀她们两个去看,但不巧颜夫人派人唤姝之去一趟,便让自己的丫鬟带着谢舒和傅阿宁先去赏景等自己。
走到花厅前时,便可见不远处有几棵合欢,谢舒便让丫鬟去找姝之姐姐,自己和傅阿宁在这里等,还未坐下,便听闻花叶之后有人低语。
谢舒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一蓝衣身影,那人身姿挺拔壮硕,眼睛还微泛蓝色,那人对面站着的正是颜家嫡次子颜箫。
谢舒还未动作,颜箫却猛地抬头朝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