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竹殿
璃诺八风不动的坐在窗前,连个眼神都没给璃言安一个。
璃言安早就习惯了他七哥的这副姿态,不在意的自顾自的全说了一遍,期间还顺便吃了两口点心。
不知是不是凑巧,在璃言安说道拉谢舒重新进店时,璃诺的手指蜷曲了一下才翻的书页。
“你看吧,她最后定会选那方镇店之宝的砚台”,璃言安得意的模样,让斐离止都不忍心打击它了。
“她选了那支竖笛”,斐离止忍笑道,
“怎会?!我明明算好了的!”璃言安的瑞风眼差点被他瞪成丹凤眼,内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璃言安气呼呼的生了会闷气,发现自家七哥还是八风不动的坐在窗前,瘪瘪嘴道,“七哥,你天天除了看书,还有别的事情吗?”
这下璃诺有反应了,“聒噪”
璃言安气的就差翻白眼了,当即从桌边站起身,冲着斐离止气冲冲道,
“我聒噪?我聒噪!我——好!我聒噪!我再操心你的事,我名字就倒过来写!”说完便冲出了栖竹殿,气势汹汹,头也不回。
斐离止嫌弃的放下帮他挡住璃言安口水的折扇道,“就这么让他冲去湘妃娘娘宫里,没事吗?”
璃诺这才放下手中的书,道,“无碍,不是第一次了”,说完又看向斐离止道,“如何?”
“什么如何?”斐离止装作不知。
璃诺叹了口气道,“谢舒”
“是个妙人”,斐离止故意卖关子,缓缓饮了口茶,才接着道,“五岁被谢家送去了迦南寺,一住便是十年,期间出寺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里就为老夫人祈福,才接回来没几日,谢家都舍得给她用缂丝,想来是极受宠了。”
“十年,还能回来?”璃诺询问
“这事说来也巧,前阵子谢老夫人染了风寒,治了一阵总也不见好,后来请了何安堂的坐堂大夫,没几日老夫人身子就好利落了,亲自去往迦南寺还愿,这不就撞上了”
“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那倒是没有,非要说的话就是太正常了,她懂音律,可是我却查不到她的师傅,她身边的阿衾武功极高,但却不是谢家给她的,到底是什么来头也查不到,还有一点,我总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关联”
“什么?”
“这个玉器行似乎与白夫人也有些联系,一个卖玉器的,一个歌舞坊,别的可能不行,但是绝不缺钱,也不缺消息的”,斐离止之前就曾因璃言安一句抱怨而去查过白夫人,除了淮安坊的琴师,她还去过玉器行,虽只有寥寥数次,但这却是唯二和白夫人有关的,别的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那屋子我的人去过了,起先那坊主百般阻扰,我当真有什么,却不曾想内里空空荡荡,那老鸨言说,坊主痴迷白夫人的琴技,那屋子也一直给她备着,为表尊重才不让外人靠近。”
璃诺起身,将书放在书案上,拿起毛笔,几笔便勾勒出了一个带兜帽的妇人身形。
“会有可能吗?”璃言若放下笔,看着自己的画作,仔细回想那日见到的白夫人的身形与谢舒的身形。
斐离止瞧了画一眼,道,“一个及笄之龄去扮八十老妪,所求为何?”
是啊,所求为何?
斐离止拿起那副画,颇有些不解道,“为何会觉得谢舒与这白夫人有关系?”这话似是向问璃诺,又像是问自己
璃言若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胡乱猜测罢了”
其实他并不是什么胡乱猜测,璃言安的武功他是心知肚明的,放在江湖也堪称高手,可是他却被白夫人轻松甩掉了,而这个谢舒身边有武功极高的丫鬟,本人更是极通音律,且白夫人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她回谢府之前,表面上她的确是在寺中规规矩矩呆着,但到底有没有呆着,谁又知道呢。
谢舒的身份特殊,她本应被封郡主之尊,可因年幼失去双亲,又被送至寺中,这一冷落便是十年,如今回来,也是谢家正正经经的嫡女,父亲有官职,母亲有诰命,宫中还有一个做淑妃的姨母,本人更是风华绝代,耀目张扬,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不像一个会规规矩矩在寺中静坐十年的大家闺秀。
“你对那谢子浅可有意思?”斐离止追问道。
“好奇罢了”
“你可想好了,若是错过了,你就只能叫她四嫂了”
“你就这般肯定?”璃诺颇有些好奇的问斐离止,要知道他这位离止兄向来料事如神,从不妄加猜测。
“你若不信,便在这次生辰宴上好好看看,你那稳重敦厚的四哥会做出什么事来”
璃诺勾唇一笑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那姑娘是有意勾引四哥,但还真不觉得她有什么魅惑人心的本事。
湘妃殿
贝阙珠宫中,精致的雕花窗大开着,金丝孔雀廊柱立于门扇两侧,午后的暖阳柔柔的透过廊柱均匀的铺在漂亮的汉白玉铺就台阶上,转眼之间隐隐可以看出金色的影子,因着宫殿主人怕寒,这白玉台阶上还铺着一层略微狭窄的纯白狐皮毯,柔软而棉和的白色一路从最尾台阶到最高处的八宝琉璃镶夜明珠的美人榻上。
此时,一个女子正侧躺在琉璃榻中,水蓝色蹙金双绣孔雀纹长裙庄重而柔软,衬的女子的腰身不至盈盈一握,水蓝色之中还有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儿,女子满头精致华丽的步摇随着她抚猫的动作而轻轻晃动,轻薄的闪着流光的尾裙从榻尾倾斜而下,如水一般垂在台阶之上。
忽的门口似有响动,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她身边的丫鬟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湘妃这张脸她看了无数次,但每次看还是忍不住惊叹,
细长的眉恍若柳树上颜色最好看的那一片叶,温婉弧度的眉下是因为衣裙而微微泛着蓝色的水眸,眸子仿若一汪极深的水潭,内里是永恒不变的温柔娴静,小巧的琼鼻下是粉嫩如樱花一般的唇,因为看见来人,唇角微微勾起,整个人就像一朵缓缓绽放的墨莲,美的动人心魄,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铮儿”,湘妃轻声唤道。
璃言安一见自己母妃,便立刻委屈巴巴的道,“母妃,七哥又说我聒噪”
湘妃眼底的笑意真了几分,她这个儿子每次来告状,第一句总是说七哥嫌弃他聒噪。
“听闻你巳时便出宫了,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七哥选生辰礼了”
“你不是三月前就给你七哥选好了?”湘妃一副早已看透一切的样子。
璃言安也不再瞒了,老老实实说了一遍,本以为母妃会斥责他,却见母妃很认真的思考什么。
“铮儿,这位谢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湘妃之前甚是发愁璃诺的婚事,本想从世家小姐中挑选一位,可都相看了个遍,却没有一个合心意的,如今又听说谢家嫡次女回来了,又见璃言安这般上心,顿时就有些好奇起来。
“这个谢舒表面上温润贤良,实际要强的很,不过也算聪慧,笛子吹的不错,长得也还看得过去吧”,
璃言安眼中的女子,只有三种,第一种母妃,第二种颜姝之,第三种其他人,这个“看得过去”已经算是极高的评价了。
“嚄?那与颜家小姐比如何?”
“不及”
“那与我比呢?”
“这世间再没人比母妃更美了”,璃言安言之凿凿道。
湘妃无奈一笑,伸手点了璃言安额头一下,道,“你呀,母妃都多大岁数了,怎么比得姑娘家”
“怎么比不得?母妃的容颜天下无双”,璃言安颇为自豪道。
“哪里就天下无双了,你才见过几个女子”,像是那一位,就比她美多了,不然为何这么多年了,还能让他时时惦记。
“这一点,我可同意九弟的,湘娘娘的容颜别说是天下了,就是天上地下也没人能及了!”
这声音极为温柔,来人也极为娴静,乃是三皇子一母同胞的五公主,璃连清。
这个璃连清生的不算美貌,但也是颇为清秀娇俏的,今日一身水粉色双叠参金线长裙,在光下清爽灵彻,行走间似有流光滑过,十分符合她的年纪和身份,
连清公主平时有事无事便要往湘妃殿来,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湘妃的生的呢。
“你们两个的话,尽是不可信的”,湘妃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笑着嗔责两个。
“怎么,非要七弟来说,湘娘娘才信吗?”璃连清认真想了想道,“只是恐怕七弟那个性子,这辈子都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璃言安与她说笑了几句,便问道,“我三哥呢?”
三殿下乃是璃连清一母同胞的哥哥,排行第三,名璃莫澜。
“陪着大皇兄在校场呢,说是新得了一匹千里马,两人正稀罕呢”
“哦?真的?那我也去瞧瞧”,说着璃言安就抬步向外走去,口中还道,“母妃,我去去便回”
璃连清楞了一下道,“完了,这下怕是晚上也回不来了”
“怎么?”湘妃自是习惯自家儿子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也不怪罪。
“那千里马是从南牧来的,极难驯服,九弟这一去,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就算不难驯服,他也会被别的吸引住视线,不必理他”,湘妃无奈一笑,又道,“看来,今日又是我们两人用膳了”
璃连清闻言也一笑道,“湘娘娘不要怪我聒噪便好”
璃连清自是也知道璃言若喜欢斥责璃言安聒噪,忍不住拿来开玩笑,瞬间便逗乐了一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