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开始了为期六天五夜的湖南之旅。同行人员除了最初的小玲、金媚,陆续加进来的有我、中炫、紫婷和诗雅,共六人。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高铁体验,是从广州出发的。我们提前到的广州南站,在取票之后也象征性地围了一个圈,人手一张票,拍下来,然后告知我们的朋友圈,我们出发啦。
等大伙齐齐上车的那股兴奋劲过后,在快稳的行车进程中,他们也纷纷睡着了。
我看着窗外稍纵即逝的风景,感慨着自己终于有机会出省去走走了,也感慨着这些年来所经历的曲折。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是在深圳长大的。那时候的我是一个标准的白白胖胖的讨人喜欢的聪明伶俐的小朋友。之后由于家里的一些缘故,我从小学开始便回到了家乡,回到了农村。由于父母不时需要外出务工,我就只有与村里的小伙伴们玩耍打闹,上山下田的,身上充满了一股乡土气息。而那时家人对我的教育的基本理念是:“好好学习,安分守己。”别无它求。我的外在形象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渐渐有了些变化:我的身材长得是越来越瘦,虽然身体各方面都是健健康康的,但总会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我的肌肤也晒得越来越黑,虽然只是在手脚和脸部,但在气质方面的我已彻底沦为村里不起眼的一员了。而在这期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到市里的亲戚家拜年还有偶尔的喝喜酒了。
我的初一是在镇上的中学上的,那是一个属于好些乡村小学毕业生的聚集地。也就是说,我上的初中还会遇到我百分之九十八的小学同学,这和高考后的现状差别有点大。当时由于路程较远,所以我们是逢周末来回家,平日里住校的设定。这样一来,人就很自由了,加之镇上的玩乐条件又比村里的要好太多。所以当有舍友要去玩五毛钱一局的台球,基于合群,我几乎也会跟着去。当有些同学要组队去网吧玩游戏,基于无聊,我不时也会跟着去。更重要的是,在学习上人家放纵,我且放松。而在考试时,人家作弊,我就看着人家作弊,自己坚守一点莫名的原则。这样一年下来,老师对我的评价自然好不了,加之成绩一落千丈,家人说不能任我再这样发展下去了,于是就给我办理了转学手续。
我转学的一大重要因素也是这一年我们家开始在城里买房了。而我就读的新的学校是区里的一所普通初中,虽然它的整体条件也不是特别的优秀,但是相对于之前镇里的中学,这无疑也是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更重要的是,由于学校离家只有俩公里的路程,我不再需要住宿,而是每天用自行车进行着俩点之间的连接。这也无形之中解决了一些过去一年都有存在的问题:我不再需要忧心我的饭票该在什么时候使用以及我在排队打饭时会不会突然就被别人给挤了出去的情形;我不再需要挂虑我的私人物品什么时候会不翼而飞以及当其他人的物品丢失后我可能会面对到的一些质疑甚至是搜身的场景;我不再会看到一群非主流、杀马特模样的男女在校园角落集会吸烟甚至是直接动手欺负人的忌惮现象。这是一些在当时普遍存在而又不被重视的问题,我的初一,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在现在的我看来,当时果断地帮我转学绝对是我的父母在他们的人生抉择中所做的一个很大的明智之举。
初二一年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适应新的环境、新的同学,这期间我努力给他人的印象是安分守己。初三一年,我也算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在大家玩得开心之余我也好好学习。这一年,我的整体成绩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我的语文和历史成绩在班里都名列前茅。特别是历史,我在一次期中考试里拿到过年级第一的荣誉,那时候我们班的同学都对我也开始有点刮目相看的味道,那也为之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高中,我考上的虽然是市里的二流高中,但那也算是我中考发挥出色的结果了。毕竟在我们班有着一大半的同学都去读了中专,有少数同学甚至都已经开始参加工作了。而我能读普高,那自然也是幸运的。
现在的问题是:高中也顺利地结束了,未来的我何去何从?我不知道,似乎也没人知道。而眼下,眼下的我即将越过韶关,迈向远方。这应该也算是人生的里程碑,我做了多年的井底之蛙,现在终于也有机会跳出井口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了。
高铁的乘车体验相比于大巴,确实是很舒服的,车内的环境也很安静。既然大伙都睡了,那我也要睡一会。
我们到达的第一站是省会城市长沙。我对于长沙最大的印象是基于***的《沁园春·长沙》中的第一句词:“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于是,橘子洲头也就成了我们的首选景点。
橘子洲地铁站到橘子洲头景区有着接近一公里的距离,在我们看来要通过这段不远也不近的路程,最适宜的方式无疑就是散步了。
无论几人同行,俩俩搭配从来都是自然而然的选择。这次走在最前的是最有兴致的小玲和金媚,跟随她们脚后的是中炫和紫婷,我和诗雅成了殿后的人。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注定了我必需要与诗雅进行某种互动。
我问她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加入我们这次旅行,毕竟她要来是在毕业那天晚上才确定下来的事。
她笑着说这也不算突然,她之前就听小玲说起过毕业后要组织一次旅行,只是起初的她对这件事并无过多的在意。而在高考前的几天,当小玲再次提起要多约几个人一起参加毕业游,而且也确定了目的地就是湖南。她想了想,也就确定要跟来了。
我问她为什么是湖南,如果不是湖南呢?
她说如果不是湖南,她大概不会来。如果不是与我们同行,她大概也不会现在就来。
我听着听着信息量越来越大,也只好再问她为什么。
她解释说她高考的志愿是打算报考长沙的院校,她也是原想着等成绩出来之后有了参考再过来的。但既然现在大家有机会一起过来走走,那她自然也不想错过了。
我还是有点惊讶,为什么会是长沙,在我们广东省内不好么?你出去了外面首先饮食习惯会不一样,而且节假日回家也不方便,女人何苦为难自己呢。
“也许是因为我爱看《快乐大本营》的缘故吧,呵呵呵!”反正她没有说出像样的理由,反正这就是她内心里的驱动。她再解释说:“至于饮食习惯这些,应该问题不大,毕竟我在平日里也挺喜欢吃一点辣椒的。而关于回家,那就等放长假再回咯,反正我们现在也长大了,很多事也得试着去适应。”
我说我从来没想到过要出省读书,因为我感觉各方面都很遥远。我大概率会选择报考广州或其他的珠三角城市。事实上,我对于这次的考试也不是十分的有信心。
她问我的目标是什么?
我说是本科线,只要过线就好。不像她,志向远大。
她说她的目标也是本科线,过线的话,就报长沙,没过的话,也可能留在广东,不过主要还是倾向于长沙。她还说我们只要把学到的东西都顺利写到卷子上,人就要保持信心,对吧。
我点点头。“话虽如此,如果我不过线,我是真的不喜欢职业技术学院这几个字啊。”
“我也想要本科学历,毕竟它的层次相比于专科无论是看起来、说起来、还是用起来都要更高一些。但专科我也是可以接受,呵呵呵。”
“对啊,我是真的不喜欢专科。”我再次强调。
“其实如果你没考上,如果也有必要,那还有一条路。”
“有吗?什么路?”我十分期待她的回答。
“可以复读啊,只要你有一定的基础,再坚持一年,我认为本科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答案让我既满意又有点失落:“这样说好像也是有道理的。但是还得坚持一年呢,所有人这时都上大学了,而你还在读高中,谁受得了啊。不行,压力太大,我是肯定不会复读的。”
“呵呵,我也不会。不过顺其自然啦,有多大能力就选多大的学校,这些事我是随大流的。”
“到了到了。”金媚在前面兴奋地叫着。当然,这时候的“到了”更多的是表示能看得到了的意思,并不意味我们不再需要走路了。相反,正是因为“到了”就促使我们的脚步走得更快了一些。
大的河岸风景都是相似的,但耸立于此处的巨大的***雕塑像则是一种备受瞩目的存在。于是我们拿起手机各种照,各种合照,在这个过程中大家也玩得不亦乐乎。而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是:选图与修图,然后发朋友圈。
小玲问我既然人在这里,为什么不顺便发个定位?对哦,我刚才是过于关注***所写的那几句与橘子洲头关联的诗词了。于是,我将原来的动态给删除了,然后在原来的内容基础上加了一个长沙·橘子洲景区的定位。
中炫笑笑说:“你的动态就比我们的更有价值,你的一条朋友圈硬是要我们点俩次赞。”
“呵呵呵呵呵。”
这一晚,我们来到的是长沙的太平老街。这个地点是金媚推荐的,她说她去年去过香港的太平山顶,现在再来一趟太平老街,这样就很有“上山下乡”的感觉了。
中炫当即向紫婷表示下次也要带她去香港走走。
我们四个集体翻白眼,表示羡慕妒忌恨。我想到的是:这也许就是多出门旅行的意义所在吧。一个城市为一小步,一步接一步地走,一个人内心世界里的版图也就会越来越显现。是的,我必须承认:这个阶段的金媚在这个方面是远远强于我的。
在太平街里,我们边走边拍边吃。长沙的小吃有很多,如果非要说一个最为著名的,那无疑就是油炸臭豆腐了。小玲试了一口就说好吃,也说这边的臭豆腐和我们那边的在口味上有点不一样。然后她就一口接一口的,前前后后居然吃了俩份。我一时也忘了劝阻一下她,那毕竟是非常上火的东西。之后当我和她提到这事,她也表现出了一丝的愧意。
第二天早上,问题来了:小玲喉咙发炎,说话相对困难。
这天上午我们的原计划是要去岳麓山的,但由于她的这种情况,金媚建议大伙推迟一下行程,上午就先陪小玲去医院看医生。
大伙说没问题,但小玲不同意。她说不必小题大作,不必影响既定行程。她只是喉咙痛,并无大碍,待会多喝点水就好了。在她的执意之下,大伙按原计划出发。
我一路看着她猛喝水并且还不时咳嗽的样子,心里感觉很为难。
她喝水喝得多,尿自然也难憋了。而女生上厕所的时间又比较长,甚至还要排队。所以在岳麓山脚,当大家动身准备开始爬山的时候,她就表示她不上去了,她要一个人留在原地,等候大家回来。这气氛一下子又有点僵持了。
“不要紧不要紧,你们四个去,我不怎么喜欢爬山,我也留在这陪她好了。”我见状当即站出来帮她解围。
“那也行,有大海陪你也好。你说留你一个女生在这,大家也不放心。”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我......”她小声并带点委屈地说着。
“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快回吧,别墨迹了。”我推着中炫让他们前进。
他们向我俩挥手致意后,便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了。
小玲看着我笑了笑:“你为什么不跟上去?”
“唉,你都不去,我去干嘛。更何况要是放你一个人在这,我的人上去了,我的心也会在这。所以,那我还不如直接留在这,留在这陪你聊聊天,对吧。”
她又笑了,这次是那种被宠爱的笑。
“你还笑?”我故意撩逗她。
她继续着那种小确幸的神态。
“你看你现在连说话都说不清楚,而且时不时还要上厕所,还有湖南这边的饮食几乎也全都是辣的.......你说你之后几天怎么熬。”
“对啊,烦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呢?”
“不是我不想去看,而是不想耽误到你们的行程。”
“不想耽误?你看你现在就耽误了。”
她瘪着嘴,一副委屈地看着我。
“那你就乖乖地去看一回医生吧,走。反正我俩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陪你去。”
“哦。”
中午,我们约在了湖南大学的商业街里吃饭。我特意跟服务员强调了我们几个是广东人,除了当地的特色菜,其他的可以不辣都不要放一点辣。他们几个听着我用港普讲出来这样的话语,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行程里的第二站是张家界市。张家界市的主要地貌是山地,所以此次我们最想要看到的景点是拍过电影《阿凡达》的群山。小玲有提议过我们可以请一个当地的导游给我们带路讲解,但诗雅说不必了,她的理由是有时糊里糊涂地跟着人流走,这本来也是一种乐趣。更何况现在我们也有手机导航,导航不了的事我们也可以随时询问在场的工作人员。我是同意诗雅的观点的,我认为我们要是自己去摸索这段路程,也许会走一些弯路,但是在这个参与的过程中或多或少还是可以学习到一些导游所给予不了的东西的。就这样,我们将一次常规旅行变成了探索之旅。
爬山总体是一种开始有趣,中间疲累,后期乏味的体验。小玲这次起步时是和金媚走在一起的,我和诗雅跟在后面,中炫和紫婷跟在最后面。然后大家在人流当中还互相说说笑笑个不停,也叮嘱彼此要走得近一点,不然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随着阵地的深入,人流变得稀松起来,我们六人的步伐也变得随心所欲。中炫和紫婷在后面拖拉,爱拍照,我也不时提醒他俩要跟上来。当阵地进一步的深入,我回头一望,后面没人了。等了五秒,十秒,十五秒,居然还是没见到人。我只好让前面的小玲和金媚停下来,她俩问为什么,我说我们要等等后面的那对恩爱的拖拉的情侣。俩分钟之后,我们还是没有见到人,小玲让我给中炫打个电话来问问他俩在哪,会不会是迷路了呢。我说等等再打吧,他俩迷路是不会迷路的,因为这段路的方向只有一个。所以他俩待会肯定是会过来的,而现在应该是在某处拍照,毕竟他俩这一路上都走走停停,拍个不停。
小玲无奈地微笑并点头。
一分钟之后,他俩悠闲地现身了,除了背上的书包,手上拎着袋子,嘴里也还咬着热狗肠。
“你俩干嘛去了?”我朝走近的他俩喊话。
中炫淡定地说:“累了饿了,就停下来买了点东西吃。你们走得太快,我俩一时也追不上。来来来,你先来吃点东西。”
看着他把装有矿泉水和零食的袋子拿到我的面前并打开,我也只好从中拿出一瓶水来喝。他把水给完我,然后让紫婷上前将刚买的零食和水递分给她们三个女生。吃人嘴软,此时再看着他俩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了。
我们就这样在这里闲聊休息了二十分钟。
再动身的时候,中炫和紫婷走在了最前,我们四个一起走着。再经过了几个单行道,中炫和紫婷依然在前,中间变成了金媚和诗雅,后面则剩下了我与小玲同伴。这是我有预想过的搭配,只是没想到要在第三天才得以实现。
我们在各个山头间转啊转,不时也听听隔壁带团导游的讲解。在这个过程中,她给我递水,我帮她拿她的格子外套。在最累的时候,她拉起了她的外套的另一端,我也默认藉着那件外套拉着她往前走,那是一种纤夫的爱的体验。
下午,我们终于找到了电影《阿凡达》在张家界的拍摄地“南天一柱”。在拍了十几分钟的景物和人物照片后,小玲还不尽兴,她说她要坐到道具大鸟上去拍照。我认为不必要了吧,她却表示来都来了,不要在意这点钱。
在她的推动之下,我们六人居然轮流都坐了上去,人均花费30块。在拿到照片后,我跟大伙开玩笑说:“小玲今天的这个举动将“大大地”推动了张家界市的经济发展啊。”大家在笑,而她当即过来给了我一记粉拳。
晚上,我们回到酒店里,金媚提出明天要不要换个地方。她说张家界这里到处都是山,刚开始来到还觉得千奇百怪,挺好玩的。但是,之后走着走着,感觉都是一个模样,现在她都已经有点审美疲劳了。
小玲和诗雅表示都可以,中炫则说不必离开张家界市。他说我们如果不想再看森林公园的山,那明天就不要去森林公园好了。
“那去哪?”紫婷问他。
“可以去天门山啊,那里的山和森林公园的山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金媚再问大家怎么看。
我表示赞同中炫的提议,我的理由是:如果现在改变大的路线行程,那势必会影响到车票和酒店的预订,那将会是件麻烦的事。
他们听了,感觉也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我们最后的结论是:明天去天门山玩一天。
事实上,我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张家界市的主要原因是:我感觉有山的地方总会给我和小玲更多互动聊天的机会,就像今天一样。
我们的最后一站是湘西的凤凰古城。我对凤凰古城的了解是从作家沈从文的作品开始的。我在疯狂读书的那段时间里就有读到过一本沈从文的《边城》。即便《边城》所描写的小镇并非凤凰,但沈从文的故居及其遗作遗物毕竟是有陈列在那的,对于读书人而言,我觉得这些精神文化的有些部分是相互贯通的。我且认为:边城就是一定程度上的凤凰古城。
随着最后一站的完结,我们也踏上了返回广州的列车。回来的时候和去的时候虽然都是在列车上度过,但心态是截然不同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对这段旅行有着某种疑虑,但之后的经历却是一天比一天踏实。我们经过不断地转场,在不同环境中让对方更充分地了解到自己,也相互培养出了更多一分的默契。小玲她之前说过要在旅行完后给我一个答复,我现在正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