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族三宁,上古神嫡。
九州八荒,四海三界各方神魔见了我,都要尊称我一声‘三宁神尊’。
活得久了,按道理说,什么事情都应是看得淡了,情字一关终究还是过不了。有些东西,一旦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它便永远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一直到生命的终结。
颐擎这个名字,这个男人,早已经融进了我的血肉和生命。
我的爱情,一个人的爱情,十几万年前我欠了他一句我爱你,如果再能见到他,我只想将这句话说给他听,即使死了愿意,十几万来,我寻遍九州八荒,三界四海,只是希望能寻到他。
十几万年的寻找,十几万年的等待,明明知道此生不能见到了,却还是想找找看。
昆云山玉霄宫,我天族圣地,上古时期,我玉霄宫人才济济,三十六圣人,七十二战神,一千五百四十六名上神,均在两次神魔大战中陨落。
如今,我掌管玉霄宫几万年,门人共有一百零八人。
我那徒弟辕宁总是说我太懒,是,我确实懒,天下太平,玉霄宫何须培养门人?这一百零八人都足以毁天灭地了。
有传言说,我宠辕宁十分,其中有五分是因为他和那上古战神颐擎有几分神似,剩下的四分才是因为他是我的徒弟。
可那些神嫡哪里知道,在我的心里,辕宁是辕宁,颐擎是颐擎。
我三宁身为天地间大圣,天族圣地玉霄宫至尊,一生收一徒。
我对我那位徒弟完全是放养的状态,这天上人间本尊辈分摆在这里,无论是谁都要卖给本尊一个面子,即使他将天捅破一个窟窿,我也能给补上。
初见辕宁时,他刚两千岁。
那日,北海风平浪静,碧空万里,我躺在玉霄宫大门楼重檐顶上晒着太阳,忽而九重天飞泻一束流光。
一个粉嫩嫩、亮嘟嘟的小娃娃站在玉霄宫门外,他双手掐着腰,小脑袋昂着,金色的皇族锦袍拖在地上。
那懒散的守门神龟太息几百年都未睁开眼睛,闻着生人的味道,缓缓地睁开眼睛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门口的小童。
太息问,你是哪家小子?来圣地玉霄宫作甚?
那小童胆子也大,他竟上前摸着太息的脑袋,高傲地喊道,我乃天族皇子辕宁,特前来拜三宁那老太婆子为师,让她速速来见本皇子。
太息乃上古神兽,我玉霄宫祖师爷的坐骑,曾跟着祖师爷征战三界,天地间活得比我还要久的老怪物,竟让一个两千岁的小娃娃抚摸了脑袋。
我清楚地看到太息气的鼻子都冒烟了
太息大喝一声,无礼小子!
一个九阳太玄雷便劈在了辕宁的身上,幸好辕宁身上有天帝的一道神识,否则他绝对魂飞魄散,身体被劈成土渣。
初见辕宁那日,凤栖开花了,层层叠叠满满一树。凤栖乃是颐擎亲手栽种,想必它和我一样,见到辕宁,想起颐擎。
缘这个东西真乃奇妙,我游历人间,游至太乙仙山,不经意间发现了太乙湖,发现颐擎曾经住过的山洞,发现了凤栖。
辕宁在我灵霄宫一万两千五百年,凤栖日日夜夜花开从未凋零,当他离开灵霄宫后,凤栖一夜之间花凋落,我看它日日夜夜为他憔悴,只得将它移栽到镜月轩。
太息常说,这梧桐凤栖至性至情!
那一株梧桐树都想着陪在他的身边,何况是我?辕宁越大和颐擎越像,有时候连我都觉得他们是一个人。
某个瞬间,他会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无缘无故,不知道会在何时何地。想我一个孤独了几十万年的老太婆,竟然在某一日有了牵挂。
九重天上,天帝和龙帝闲来无事,下棋落子间竟互相应了一门亲事,东海龙族的小公主,九重天天族的小皇子,倒也般配。
两人婚礼盛大让天地间所有神嫡瞩目。可我呢?心中竟微微有些堵得难受……感觉自己失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日残阳如火灼一般红,玉霄宫内我亲手为他穿上红色锦袍,那红色锦袍摆在锦盒里倒是不显山不漏水,穿在他身上却桃花一样鲜红耀眼夺目,他的眼瞳如盛开了倾世桃花般灿烂,我笑他轻许了姻缘,他便回眸瞪我。
我站在玉霄宫大门楼重檐顶,看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的远去,当我转身时,眼角划过一滴泪水,那一夜玉霄宫飞花漫天飞舞,凤栖一夜花落尽。
次日,天族小辈们传来消息,那龙族小公主逃婚了,听到这消息我竟开怀大笑,没有一点为人师尊的样子。
有了爱,便有了软肋,同时也有了勇气。一人望而止步,一人勇敢追求,幼稚下的执着,便是人间最真挚的爱。
这世上有一种爱情,一个人的爱情,被爱的一方永远不知道,不知道别人是用什么方式爱着他,也不知道别人是怎样在爱着他。
那日,昆云山晴空万里,我懒洋洋地躺在玉霄宫门楼琉璃瓦上,晒着太阳,突然天幕钟鼓响了,一直响了九声。
太息那个老家伙睁开眼睛,说道,不知是天族中哪个老怪物去了。我虽然心绪不平,却没有太多的伤感,毕竟生死离别见得太多。
飘雪踉踉跄跄地从宫内跑了出来,在迈门槛时竟摔了一个跟头,她的身后如流水一般几十个人匆匆忙忙地跟着跑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悲伤肃穆。
一种弟子全唰唰地跪在地上,飘雪哭着道,老祖,天宫铭文传信说,辕宁殿下故去了。
我心一惊,有一种凉意流遍全身,忙问道,是谁故去了?
飘雪回,辕宁殿下。
我抬起手,挥了挥,道,知道了,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吧!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和酸,我的小辕宁他怎么会死呢?这天地间,谁还能伤了他?谁敢伤了他?
泪水从我眼角缓缓地划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