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苜乐常来找她,小姑娘似乎突然不怕她了,有几回硬拽着她往前院去,叶家人都在,苜乐又扯着不让走,叶家各做各的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她也插不上话,见石桌上放着刺绣的料子,绣的是一副别样野花,似是绣错了几笔便被苜岩撂在了一旁,夜琼待着无聊便补了几笔将错的几笔改成被虫咬过的样子,顺势便沿着纹路缝了下去。等到苜岩察觉低声感慨,夜琼己近绣完了。
“哇,好厉害!”
夜琼将快绣完的料子搁在石桌上,苜岩拿过瞧着感慨出声,引着一家人都围了过来,夜琼想走即刻便被苜乐扯住,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呆着。
叶老爷:“夫人,这绣的如何啊?”作为个大老爷们,这种刺绣他可真的一窍不通。
叶夫人根本没搭理他,对着料子左看右看:“哇,真的好厉害啊,这绣的可太好了,栩栩如生啊。”
叶槛终于走过来,拨开苜乐花痴的脸,上去就是一个白眼:“切,真有那么好,我看着就那样吧,不过小女孩家的玩意罢了。”
一把花生砸过来,砸了叶槛一身:“娘?你干什么?!砸我干吗?”
又一把花生砸了过来,正中脑壳:“砸你,我还想打你呢,什么女孩子家的玩意?你小时候穿的用的那个不是我自己缝的。小白眼狼,去去去,一边去,帮王妈妈做饭去。”
“娘,你还好意思提,你那都缝的什么衣裳,裤子不是裤子,袖子不是袖子的,时不时还缺胳膊少腿的。穿着你缝的衣裳,冷风嗖嗖的灌,我能活那么大我容易吗我!”
又一把花生砸过来:“少废话,做饭去。”
叶家人院子不大,平日里也就王妈妈,小李子两个人打理,所以日常琐事他们都是能做便做。这群女的聊的兴起,她被围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叶槛就莫名心里堵得慌。一只手搭上叶槛肩膀,听着很是无奈:“儿子啊,走吧,一起帮王妈做饭去。”
面不改色:“咋的,我娘也不理你了。”
“嘿,敢笑你爹!自己去吧你!”踹了叶槛一脚,叶老爷直奔屋内床榻而去。冬日阳光撒下来真暖和。
再清晨,她的院子里不在是以往那样,苜乐吵的要死叽叽哇哇闹她要其他玩具,那木鸟早被她玩腻了,苜岩开始还不太敢来她的院子,每回都是苜乐拉着来的,只是苜乐瞧着倒更像被绑来的。
古时枯燥的日子里,不管女儿家性情如何,对女红都格外在意,寻常百姓女儿家的手艺大多是从母亲手里传来的,偏偏叶夫人却不善女红。苜岩自那回便常来偷师,一双眼睛盯在夜琼身上,谁知道却从没见她动过女红。
之后来的次数多了,脸皮也厚了,主动去学,问起来竟发觉夜琼丝毫不知这些东西对女子的重要性,那时夜琼面色略过一丝疑问,有些不解。苜岩瞧着突然很是羡慕,主动问起她以往在哪里生活,那里的人是否都像她这般自得随性。只是夜琼很少细细谈起,总是一笔带过。
叶槛却是死活不来她的院子,若叶家一起聚在凉亭石椅旁,他虽还是损她,倒不再对她恶语相向。只是日子长了,夜琼也偶然怼他几句,她云淡风轻喝着茶,轻轻一句便气他半死,偏偏他还每回都卡在她这里。最主要是爹娘还都护着她,不仅收了她做干女儿,还让他喊她姐姐,我*,这女人就比他大了几个月好吗!气死了简直!
正郁闷着呢,一把花生砸过来:“楞什么呢,快过来擀饺子皮,天天就知道吃。”
“娘!”叶槛吐掉一个花生,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夜琼鄙视道:“你拿来这么多花生啊你,天天砸我,那不有个活人在那闲着呢吗?就知道喊我!”
“少废话,快过来。”
叶槛不情不愿的过来帮忙,再看夜琼那张千年不变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苜乐这丫头安的什么心啊,非得让她也过来帮忙,她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好吗!这样想着,擀皮的劲道不自觉就越来越大。突然觉得耳朵一紧,疼的要死。
“臭小子,你自己看的你擀的什么皮,都烂了。”叶夫人拿起一片在叶槛眼前晃悠,手上使得劲更大了:“还有你看看这些,中间薄成这样,能包多少馅啊?”
“嘶嘶~嘶,嫌我擀的不好你有本事让她檊啊,她不在那闲着呢吗?”
“嘿,你再跟我犟!”
感受到叶槛幽怨的目光,夜琼慢悠悠摊开双手,手掌上,静静躺着一堆蒜,每一个皮都被刨得干干净净,将蒜皮扔到一旁,夜琼拔出腰中软剑蒜瓣顷刻成了蒜末,蒜末被或入肉馅里。
苜岩在帮王妈妈添火,指着软剑颤巍巍的小声询问:“夜琼姐,这……没毒吧?”
叶槛顿时目瞪口呆:“我……你,你刚刚明明手都没动过,你剥的什么蒜啊!”
夜琼瞧着她,眼中几抹玩味。
……
等一哈,我*,忘了她会武功。
苜岩这时极和善的笑了笑:“大哥,乖,你应该……叫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苜岩说罢笑个不停。
我*,气死,面前一大团面,他瞬间有了动力。
叶槛奋力擀皮,青筋暴起。等叶老爷做完生意抱着刚睡醒的苜乐过来,已经听见水开的声音,小丫头拍着手叫好:“下饺子喽,下饺子喽。”
“多大人了,还让爹爹抱,还不快下来。”叶夫人走过瞪了叶老爷一眼,叶老爷急急就把苜乐放下了,小丫头不乐意,伸出小手晃悠着,叶老爷慌忙之中拿起一笼包好的饺子,高声道:“来来来,下饺子,冬至到,吃饺子喽。”
热腾腾的饺子被盛出锅,苜乐吵着要吃,叶夫人忙拦着她,招呼王妈妈端到屋里去,苜岩走过偷偷往小丫头嘴里塞了一个,小丫头一口含住烫的连连呼气,叶老爷趁叶夫人不注意抱起小丫头就走。冬日里,热乎乎的饺子人们格外吵闹,夜琼一时呆在原地,反应过来便想往后退。
苜乐被抱着,吃着饺子含糊不清说道:“琼姐姐,走啊。”
叶家人都转过来,夜琼一愣,有些无措。
叶槛走过来,将一大盆饺子汤放在她手里,嘴里嘟囔着:“啥也不拿就知道吃,给,拿着。”说罢在她后面站定,躲过夜琼的视线:“别想偷懒,我可看着呢。”
叶夫人笑着往屋里走,故意装作没看到调侃道:“臭小子,快点把饺子汤端过来。”
叶槛可是找到可出气的点:“喊你呢,臭小子。”
夜琼终于笑出声,端着饺子走过:“叫姐姐。”
叶槛:我*,气死。
苜岩巴巴的凑过来,憋着笑意:“咳咳,叫我妹妹就行了。”
正吃着饺子,外头飘起了小雪,雪花慢悠悠落下,堆起薄薄一层面纱,苜乐饺子也不吃了跑出去玩雪,地面上留下一片小脚印,雪下的突然小姑娘穿的薄,叶夫人怎么唤小丫头也不回来,夜琼走过去,擒住胡乱跑的丫头,小丫头不乐意鼓起腮帮子就想哭,夜琼没有办法哄着她:“你去吃饭,琼姐姐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小丫头眼泪一下就收住了:“好。”
肉团子跑回来,叶夫人弹掉她身上的雪,斥责道:“好好的雪景,被你弄得一团糟,你看你踩得。”
见夜琼还瞧着雪景发呆:“琼,快过来啊,吃饺子。”
“娘,琼姐姐刚说要跳舞给我看的。”
“胡闹,这大冷的天,去把你琼姐姐叫回来。”
小丫头嘟着嘴表示她的不满:“我不,琼姐姐说要跳舞我这才回来的。”
“你!”
“无事的。”夜琼终于从浓浓思绪回过神来,手接过雪花起势,围着风声,雪花散落的声响,她脚踏雪地随步慢跳,与周侧声响合为一体,夜琼一身淡色衣裳,雪花落到身侧都跟了她,裙衣飘飞,她的舞看着比寻常歌舞简单些,许是会武功的原因,瞧着不觉繁重。
叶夫人瞧着不知咋怎的就湿了眼眶,夜琼跳完,面上沾了不少雪花,走过木板却没落下雪印,远远望过去,她踩过的地方,薄雪只浅浅凹下。
“啊,琼姐姐好厉害,可美了。”
狠狠拍了苜乐的小屁股,叶夫人拉过夜琼,面上满是心疼:“瞧瞧,这手凉的,快,喝完饺子汤暖和暖和。”冰冷的体温刺激到叶夫人,她这才发觉夜琼穿的这样单薄。
她喝着饺子汤,叶槛却盯着她,脸色难堪突然起身离开了,她不以为然以为又那儿招惹了他,过了一会,一件披极厚男子披风扔过来落在她头上,他回到座位上吃饺子看都没看她:“真是毛病,穿那么单薄,冻死你得了。”
叶夫人笑着将披风裹在她身上,系了个极好看的结,嘴里嘟囔着该为她做几身厚衣裳,饺子汤冒着热气云里雾里的,毛皮贴着身子,当真暖和极了。
落府,挽起墨发的年轻女子备好了饭菜,换了身干净衣裳,在等着心上人归来。良久,身着淡青色的丫鬟快步走来,女子顿时满是笑颜:“泥诺,他回来了是吗?”
丫鬟瞧见女子放亮的眸子,声音逐渐小了下午:“……小姐,将军说事务繁多,没法儿回来,让您早些歇息。”
女子有些失望:“我们才刚成婚,怎就给他安排了那么多事?”
丫鬟察觉到,扶着女子到铜镜旁,替她卸了发上珠钗,字里行间透着安慰:“小姐,姑爷这些日子是当真忙碌,我经才听军营里的人说,过两日那六王子便要回去了,这其中事仪本该由礼部负责,可皇上全都交给了姑爷,连那二王子的事也一并交了了姑爷。”丫鬟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别提有多愤愤不平了:“兵营里的人都说皇上是在削姑爷的权,我觉得也是……我真是替姑爷感到不值,明明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却整日被安排这些琐事。”
泥诺说个不停,看到自家小姐脸色越来越差,慌忙闭了嘴,想着找补:“小姐……”
“泥诺,他可还在军营?”
“嗯嗯。”泥诺急急回应,小姐突然笑了,将耳环又顺着耳洞戴了回去。泥诺一愣,将女子散落的墨发重新挽了起来,插上一只淡色步摇。
女子吩咐将桌上饭菜带着。
泥诺:“小姐,我们去那儿?”
女子上了马车,接过泥诺递来的暖炉:“去找他。”
一辆马车沿着官道望城外驶去,而此时城外军营里最为高档的帐篷,一位老公公连爬带滚跑了出来,感叹自己活了下来,刚喘口气就见寒月走了过来,即刻领着小太监慌忙逃了。
掀开帐篷门帘刚得了些暖气,便见大把文书飞了过来,寒月将文书接了个遍,再一看一地都是,落世坐在对面见他来了才停手,许是身边东西都扔完了。
将地上散乱文书尽数拾起,又放在他身前书桌上:“怎么,那公公说了什么?”新拾的折子落世抬手便想打落,被寒月摁了下来,落世挣开,从脚底下拿起破烂不堪的折子,没好气的甩给他:“你自己看?”
寒月刚空出手接过,这桌上文书就又被落世散了一地:“哼”
折子上字迹被踩得乱七八糟的,寒月瞧了一会才品出个大概,无非就是又将一些琐事由各部挪了过来,只是这琐事都牵扯颇广,事事都怠慢不得,这些日子来,只这琐事便已绞的人脑子疼。
正无奈着,寒夜风风火火就闯了进来,卷了一地雪花:“呜呼呼呼,太冷了太冷了,还是帐里暖和。”在炉火旁待定,这寒夜裹着身子嘴里鼓鼓囊囊朝落世禀报:“主上,宫里传来消息,那二王子死不要脸皮的,竟确定留下来了,主子打算怎么搞?”
寒夜手贴着炉火好不惬意,落世瞧着越发心烦,几卷文书砸了过去:“你,过几日跟着那六王子回去,那边探子消息里总说并无异样,我瞧着不实,你去查查。”
寒夜侧身躲过,心中一阵悲切,这一下又要劳碌奔波几月有余了,难过的一嘴吃了好几块糕点含糊不清道:“似~”
寒月走到一旁将寒夜身上白雪掸掉,一边与落世讨论这些琐事该如何处理,军营里灯火大多暗了,这其中事物才理清了大概,寒夜困的直打哈欠最后直接靠在寒月身上不时提出意见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
外头大雪纷飞,军营里迎来了客人,小士兵想家还没入睡,接了少年妇人的过冬衣物,蹦跶着跑去军营深处的帐子里禀报,一股烟跑进去,迎面迎来落世一记冷眼,小士兵其实并不像其他士兵一样怕他,他还未当兵之前曾多次见着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派人送东西给破庙里的小乞丐,这大将军每回都躲在马车里偷偷见手下送到才离去。他当了兵后,想着这些大人物都不愿让人知晓自己私下的活动,他可一次都没提过,保密的好好的。
小士兵老骄傲的想,没注意到落世的脸色,寒月无奈走近提醒:“咳,将帘子拉下来……”。小士兵这一看,刚才进来被将军眼色吓了一跳,帘子半挂在他身上,冷风都吹了进来,夜副将睡在地上打了个寒颤。小士兵跳了几步手忙脚乱将帘子放了下来,瞧着落世脸色好了些禀报道:“将军,夫人来了,带了好吃的饺子。”
落世面上有惊讶之色,却还是温柔的:“知道了,下去吧。”
寒月踢了一把地上的寒夜,俯手:“我们也下去了。”
寒夜猛的惊醒,嘟囔着咋啦咋啦,见落世额头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四脚爬着跟寒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