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言打算和秦伯先蛰伏一段时间,一来万春楼的命案确实在京城掀起不小的波澜,顺天府、兵马司甚至锦衣卫都介入了,虽说还没有真正查到汪文言主仆二人的头上,却也得十分小心,更何况那一日秦伯都被抓进了兵马司,差点暴露身份。另外,以年近古稀的秦伯一人之力,要除掉凶悍的刘三及其手下人马,未免有点吃力。其他的,于玉立倒是率真仗义,可这种事还是尽量别让他这个刑部的官员参与了,京城里其他的东林党成员,虽说大多有职有权,位列公卿,汪文言也可以抬出顾宪成请他们帮忙,可这毕竟是江湖之事,这些人不仅帮不上什么大忙,还有可能坏事。
只是想不到,两日后,有一个少年找到于宅,点名要见汪文言。汪文言很是诧异,自己一个南方人,在京城一带无亲无故,到底是何人一定要来见自己?
只见进来一风度翩翩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容颜清俊,身着浅灰色衣衫,腰间系着一条黑色布带,服饰打扮倒是挺普通,只是背后那柄长剑颇为显眼。
“小公子难道不知道?现如今京城里正在到处抓红封教歹徒,这一柄长剑不觉得太过显眼?”汪文言问道。
少年不紧不慢地解下长剑,说道:“兄长有所不知,这剑乃是家族祖传,说实话,比我自己的命更重要,所以向来剑不离身。这剑剑身长五尺一寸,故而名为五常剑,仁、义、礼、智、信,为人处世的立身之本啊。”接下来,少年从剑鞘中拔出长剑,果然剑光凛冽,锋利无比。
汪文言内心觉得挺好笑,明明是一把杀人的凶器,却取了这么个书卷气的名字,到是身旁的秦伯却看得颇有兴趣,说道:“剑是好剑,不知道小兄弟身手如何?别是个徒有宝剑的花架子。”
少年微微一笑,轻蔑地说:“家父多次嘱托,这五常剑是一柄仁义之剑,不杀老弱妇幼,否则在下愿意与老爷子切磋一番,就怕到时不小心伤了你老人家。”
“好!年轻人,够狂,有老朽当年的影子。”秦伯哈哈大笑,说道:“不过老朽喜欢,有机会一定要试试你的身手。年轻人,咱爷俩挺投缘,老朽姓秦,单名一个武字,徽州人。”
“你是······”少年一脸惊诧,欲言欲止,继而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向秦伯行礼,说道:“前辈在上,受晚生一拜,刚才是晚生轻狂无知,还望前辈见谅。”
“哎!”秦伯长叹了口气,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须,说道:“三十年了,没想到江湖上还有人知道我这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子。”
三十年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断刀秦武,可是公认的一代武林神话。万历十一年,秦武曾以一人之力,砍杀威震川西二十年的峨眉十三狼;万历十四年,又只身一人杀灭长期盘踞湘江一带的“水霸王”蔡虎及其手下八大金刚;万历十五年,更是独自一人勇闯安庆府的白莲教分坛,一把断刀杀了七十八名白莲教徒。之后,断刀秦武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已经归隐山林,也有人说他被仇家下毒暗杀了。这三十年间,白莲教总坛还四度发出对秦武的斩杀令,却始终没有下文。殊不知,断刀秦武就是眼前这位已经苍老些许的秦伯,他现在只是徽州府一介平民汪文言手下一个很不起眼的老仆人。
“这位小公子,秦伯早已退出江湖多年,这个秘密烦请你务必保守,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汪文言说道,他心里也有责怪秦伯的意思,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秦伯怎么可以毫无设防,全盘托出,把心底隐藏了这么多年的重要秘密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对方。
“兄长不必担忧,家父当年对秦大侠推崇有加,此次能在这里见到秦大侠,正是三生有幸。对了,兄长,小弟这次前来,是有重要事情。”说完,少年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汪文言。
汪文言拆开一看,这字迹太熟悉了,这就信是顾宪成写的,只有短短一句话:
“此人可用,留你身边。”
汪文言惊讶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还不到弱冠的少年,这小子难道真的是顾宪成给自己派来的帮手?便试探着问道:“小公子,你可认识这写信之人?”
“兄长太见外了,小弟程子玉,扬州人,三年前家父病逝前,便把我托付给师父,一边自己习武,一边听师父讲学,一直住在清安寺,师父说了,你是师兄,让我进京后凡事听你的。”说完,少年双手抱拳作揖,向汪文言行礼。
“好!子玉,你辛苦了,以后你管我叫师兄,我喊你一声子玉。”汪文言上前,拉住了少年的衣袖,继而问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挺好的!只是师父不能露面,又关心着师兄你,故而让我进京,来助你一臂之力。”
“哦!子玉,我们现在先借住在于宅,你和秦伯住一间,你也是个习武之人,有时间可以让秦伯指点你一二。”汪文言说道。
少年开心地向秦伯做了个鬼脸,得意地说道:“我师兄说了,你要好好教我,到时候可不许藏着掖着。”
秦伯哈哈大笑,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