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刺入身体的时候,萧崇才挥出的拳头骤然一软。一拳落空,接着又被人一腿踢在了肚子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弯下来。
跪倒之前,最后的感觉便是后颈一阵尖锐的痛。而后视线突然模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两眼一翻,便倒在了地上。
萧崇突然倒地,众人都吓了一跳。那持刀行刺的仆役更是诧异地低下头,看了看手上滴血的匕首。
他偷袭时明明避开了要害,怎么这萧大少爷这么脆弱,一下子就昏过去了?
那仆役望向路利,却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犹豫一会儿,便去翻萧崇的身体。想着不管怎样,这萧大少爷不能这么脸朝地的趴着。真要出个好歹,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不料将人翻过来后,却见萧崇嘴唇发紫,面色灰白。仆役暗道不好,伸手去探萧崇的鼻息,接着惊叫一声,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死死、死了?”仆役浑身哆嗦着,惊恐地望向路利。
死了?
路利只觉得脑子好像“轰”一声炸开,怔怔地看着萧崇,怎么也不敢相信,那已经是一具尸首了。
怎么就死了?他明明、明明只是想打萧崇一顿,出一口恶气罢了,怎么就把人打死了?
路利的手上从前也沾过血,可那些人都是些小民,对于他这样的世家子弟而言,不过是花些银钱就能打发的。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萧崇,是国相的儿子,王后的内侄,太子和诸位公子郡主的表哥。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太子和萧家不会放过他的,这次,连父亲也保不了他了。
路利脑子里一团乱,正不知所措时,忽然听见安静的茶楼里响起一声尖叫:“杀人了!”
他猛地看过去,却是一名学子,瞪圆了双眼死死地看着萧崇,神智已经有几分不清醒了。环顾四周,那些没来得及走掉的茶客们,听到这声喊叫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也尖叫着往外跑。茶楼的掌柜和小二,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惊恐地看着尸体。而路利带来的那些仆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把目光投向主人。
跑!路利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立刻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里。
他立刻转身往外跑,那条瘸腿却在此时绊了脚,害得他摔了个狗啃泥。路利连忙爬起来,冲仆役们吼道:“还不快来背我!”
仆役们便如大梦初醒,连忙涌上去,背着路利就跑出了茶楼。学子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要去拦人的时候,对方已经跑远了。
“去报官!咱们这么多人看着呢,路利那混蛋跑不了!”
众学子商量一番,便分出两个人来,一个往萧家去报信,一个去内史衙报案。剩下的人便守在茶楼里,围着萧崇的尸身,不叫旁人靠近。
萧启今日在衙里公干的时候,总觉得心不在焉。明明在看着公文,不知怎么思绪就飘到了别处,总是想起自家几个儿女小时候的事。案前坐了一个多时辰,一篇邸报居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国相?”
萧启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连忙坐直身子,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刀笔吏:“何事?”
“臣刚刚问,林太常所奏,该如何处置?”
“他奏什么了?”话一出口,萧启便回想起来了,“噢,送去广明殿吧,这事原就不该奏到我这里来。”
“诺。”刀笔吏将简书抱起来,正要走,又回头看萧启,“国相,可是近来积劳,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臣去请内医署医官来,给您把把脉?”
“不妨事,歇一歇就好了。”
刀笔吏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萧启叹了一口气,站起来锤了锤压得生疼的双腿,仍觉得心神不安。
算了,还是先回府歇一日吧,兴许真是没休息好呢?
萧启如是想着,便要抬脚往外走,正与来报信的吏员撞上。
“国相大人。”吏员匆匆向萧启行一礼,“内史衙和稷下学宫的学子来报信,说今日学子们在东市茶楼集会,贵府上的大少爷被人害了。羽阳君派了内史衙的车马来,国相快去吧。”
萧启脚下一软,险些没站住,却也顾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地就跑了出去。
萧启直跑到南阳门外,看见羽阳君的伴当牵着一辆马车在那里等着,也不多问,直接命他将牵车的马解下来,一路往东市疾驰而去。等到了东市外,才想起来忘记问是哪家茶楼了。
往后一看,伴当骑着马匆匆赶过来。未等他喘匀了气,萧启便抓着伴当的衣襟追问:“崇儿在哪家茶楼?”
“天、天香阁……”
萧启将人一扔,就朝着天香阁驰去。
东市门口,伴当看着萧国相绝尘而去的背影,一张脸憋的通红:“天、香阁对、对面、的薛……家茶楼啊!”
天香阁对面的薛家茶楼,在东市许多茶楼之中并不出众,只是因为布置清雅,颇得学子喜爱。他之所以先提天香阁,就是怕薛家茶楼太不起眼,国相大人找不到而已,可国相怎么都不听人把话说完呢?
萧启匆匆跑到天香阁门口,冲进去便大喊:“崇儿!崇儿呢?”
楼里的茶客们吓了一跳,以为是个疯言疯语的狂人,却见对方还穿着公服,便惊异地纷纷议论。
殷娘子正在后厨准备今日售卖的肉脯蜜饯,听到动静便走了出来。看见萧启,殷娘子皱了皱眉,忙迎上去:“贵人找谁?”
“不是说稷宫学子在此集会吗?学子呢?我崇儿呢?”
殷娘子上下打量了萧启一番,心里便明了对方的身份:“贵人走错地方了,今日学子集会,是在对面的薛家茶楼,不在……”
话未说完,便觉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殷娘子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眼时,那人却已经不见了。
殷娘子愣了会儿神,转身又回了后厨,暗叫一小二同入。
进了后厨,殷娘子将人都屏退出去,原本温和的面容上便撤了笑意,沉声问那小二:“尾巴都收拾干净了吗?”
小二伸出手,掌心卧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针。
殷娘子将那根针捻起来,取出一方布巾擦拭干净,收入了一个竹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