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容姬看见女儿摔倒了，连忙膝行上前，将楼溪搂入怀中，“公子，溪儿只是担心奴婢，才口不择言。请公子念在奴婢服侍多年的份上，宽恕这次。奴婢保证以后好好管教溪儿，断不会再叫错了！”
“管教溪儿？卿还是先好好自省，莫要误我子孙了！”楼故冷笑道，“你是治家多年的人，从前从没有犯过大错。如今竟在主母的饮食上出了差错，你叫我如何相信，这不是你有意为之的？”
容姬连忙摇头，梨花带雨地哭着：“公子这是诛心之言啊！夫人是奴婢的主母，也是西蜀的长公主，身份何等贵重？便是给了奴婢十个胆子，奴婢又怎么敢毒害长公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奴婢就算不顾自家性命，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连累溪儿！求公子明察！”
“事实如何，方延已经在查了。容宓儿你记着，若明日一早，我听见这事与你有关，你就别怪我不顾着从小到大的情分！”楼故说完，转头又对二门上的婆子说道，“容姬要在这里跪上一夜，直到明早夫人醒来。你们给我睁大了眼睛盯好了，若她敢睡过去，就拿凉水泼醒！”
婆子们听着这话，一个个只敢低头称诺。虽然在心里可怜容姬，却一点儿也不敢说出来。
现下是年末，虽已过了深冬，却也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这夜里更深露重的，容姬又向来柔弱，真在这露天的地方跪上一夜，就是不死，也得折腾掉半条命去。
容姬简直难以置信。她以为，自己是谢昭仪当年的旧人，打小就跟在楼故身边的。他再如何无情无义，对自己也该有几分怜惜。谁想到傅雨笙中毒，都还没查到她头上，自己就被楼故罚着跪上一夜。
她心痛之下，急火攻心，竟喷出一口血来，立时晕了过去。吓得楼溪连忙扶住她，摇着她的胳膊喊“娘”。
看着她晕倒，楼故就忍不住皱眉。这样的伎俩容姬从前就用惯了，楼故也是看腻了。今天他在傅雨笙那里碰了壁，此时更是没心思看容姬演戏，直接从她身边略过去。
楼故本来是打算，今夜无论如何要在藏锋堂陪傅雨笙的。可是被她赶了出来，只有仍回那冷冰冰的书房凑合了。
进了书房，却见方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公子。”
“免礼。你深夜跑来书房，是查到什么了吗？”楼故说着，走到了书案前坐下。
“回公子的话，臣确实是查出了一些事情。”方延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陶瓶，“这是在谢姬的邬园里找到的，里面的毒药，正是夫人所中的毒。”
“你是说是谢姬动的手？”
“夫人身边专门管布菜的女使，是前几日刚从管花草的婆子手下选来的。她原是邬园的人，犯了错本该杖杀，求了谢姬，谢姬一时心软，才罚她去做粗使。前一阵子公子和夫人闹别扭，把夫人的亲信都给派到了别处。这女使就向内院管事的嬷嬷行贿，选去顶了绘锦的差事。今天早上，就是她偷偷将给夫人布菜用的木箸，换成了她提前浸了毒的那一副。她刚刚也交代了，是谢姬指使的她。”
楼故听他说完，说道：“藏锋堂里有专为笙儿试毒的女使，若毒下在菜里，不等她动箸，就已经暴露了。唯有木箸，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用。将木箸浸毒，再用有毒的箸夹菜，让笙儿吃下。这样的计策，凭谢姬那山野村姑的脑子，她能想得到吗？”
“臣也觉得稀奇，谢姬一向横冲直撞，便是有看不惯的，从来也只会与人正面冲突，何时使过阴招？所以臣细细查了那名女使，发现此事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方延说着，又递上一个荷包，“这是前院一名负责厨房采买的小厮贴身佩戴之物，臣找了素日与他交好的仆役问过了，那小厮与下毒的女使有些私情。正巧臣认得那小厮，他是容家一位婶娘的姑妈家的侄儿，与容姬是拐了几个弯的亲戚。早年就是托了容姬的关系才进了府里的，因为长得有些俊俏，他入府时臣就有了印象。今日查出他来，臣才想起他是容姬的亲戚。”
“合该是她。谢姬莽撞没心机，梁姬一向深居简出，谁又能从外面弄来这药？只有采买上的小厮了。容姬被笙儿打断过手筋，又向来心思深沉。早年间我府里，偶尔有几个下面送来的妾，都是她下手除去的。容姬是想趁着我冷落藏锋堂，一举害了笙儿的性命，又将脏水泼到同样对笙儿有怨的谢姬身上。她想一箭双雕，真是好计谋。”楼故一边习惯性地把玩案上的短匕，一边思考着这事。
从前他就知道容姬手上不干净，却也并不理会。一来是想着到底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二来是那些官员送的女人，要么是细作，要么是些耍物，没了也就没了。
可这回不一样。傅雨笙身为和亲长公主，事关两国邦交。她是曾经为蜀王登极立下汗马功劳的蜀王长姐，若是在东齐有什么意外，哪怕蜀王不追究，西蜀的臣子们也会逼着他追究。
要不是傅雨笙被救了回来，只怕此刻，楼故已经被押在宣德殿外，等候君后处置了。到那时，轻则是只有阙陵君府上下全部获罪，楼故或被发配到偏远之地，或被一辈子软禁在青都，从此无缘王位。重则，会使齐蜀一直在维护的关系彻底破裂，两国开战。
齐蜀一旦开战，北戎与南越必趁虚而入，届时则中原两国危矣。
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容姬却为内宅里的一点儿恩怨，全然不顾大局，对其痛下杀手。
无知妇人，这回，是真不能再纵着她了。
楼故拿定了主意，才要吩咐方延绑了容姬过来，书房外忽然有人，急匆匆地喊着：“公子！公子！小人有事要报！”
“什么事？”楼故皱着眉头，有些不耐。
“公子，二门上的婆子来报，说容姬有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