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宁郡主楼筱,执掌京畿卫,护卫青都安全,又是稷学祭酒柳明恩的夫人。稷下学宫的学子们闹事,柳明恩就脱不了干系。把柳明恩拖下水,楼筱也不会站在岸上干看着。
“只是这个局做到现在,也没见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倒让我有些忐忑。”
“如今是两军对垒,阙陵君是进攻的人,太子是防守的人。从来只有守的人猜攻的人要怎么出招,哪有进攻的人猜对方怎么防守的?”
也对。
太子政不动,楼故一时也想不出来太子会怎么接招。既然这样,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左右在楼故自己看来,目前这个局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当日酉时,楼故在自家守藏室里挑了一件玉璧,带着那玉璧进了长信宫。
他到长信宫时,齐王与翊权君楼牧正在广明殿里说话。见到楼故,齐王不似往日般欢喜,倒有些有气无力:“故儿来了。”
“二哥。”
楼牧起身向楼故行礼。兄弟二人相互见了礼,又分齿序重新坐下。
“三郎今日怎么没去东宫觐见,反倒有时间进宫来陪父王了?”
“二哥这话说的,陪父王自然是时时刻刻都有时间了。只不过弟弟愚笨,总怕父王教训我,也不太敢与父王亲近。”
“也是,三郎是被父王指派去协助太子殿下的。你去东宫是国事,来长信宫陪父王则是家事。国事定则家事兴,三郎自然该以国事为重。”楼故边说着,便偷眼看齐王的反应。
原本在他刚进来的时候,齐王的脸色还是不错的,显然与楼牧聊得很是开心。结果楼故三两句话,提醒了齐王楼牧不止是他的儿子,更是太子一派的人。
齐王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对楼牧淡淡地说:“寡人也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那父王好好休息,儿臣告退。”楼牧看了楼故一眼,行礼退了出去。
等到楼牧离开,楼故才起身走到齐王身边:“父王,儿子前日得了一块玉璧。想着父王您近来为那管氏案颇费心神,就想请您一起鉴玩,也算是放松一二。”
“还是我的故儿有孝心,心里惦记着寡人啊。不像你那些弟弟妹妹,一个个心里只想着太子,全然不把寡人这个父王放在眼里。”齐王拍着楼故的手,似乎是满心满眼的委屈。
楼故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将话锋扯开。就让人把玉璧搬了过来,扶着齐王走过去细看。
说是鉴玩,可一个玉璧,有什么好看的呢?楼故不过就是找了个由头进宫。他拉着齐王,先是看了一会儿那玉璧,又坐下聊了半天的家长里短,很快就到了申时。
宫人来送晡食,齐王自然而然地就要留下楼故:“你也好久没陪寡人用膳了,留下来一起吃吧?”
“这……”楼故故作为难,“元吉还在家里等儿臣呢,她说今日要亲自下厨,做儿臣喜欢的炙羊肉。”
“元吉长公主金枝玉叶,也会下厨?”
“她其实不会,却要与儿臣打赌。说今日这炙羊肉若她没做坏,就要儿子后日休沐时陪她去东市喝茶。若做坏了,她要替儿子抄一套《大旭先王传》。”
“原来是这样。那倒也不急,你让人回去告诉一声,等回府了看看便是。”
“父王都这么说了,儿子恭敬不如从命。”
齐王乐呵呵地点点头,拉着楼故,让其在食案对面坐下。
吃了几口饭,楼故突然叹气:“儿臣尚能承欢于父王膝下,可怜那管氏,本来儿女双全,却都是早夭之命。她又没了郎君,这孤苦无依地,以后可怎么过活?”
齐王听着,也点点头,有些伤感了起来:“是啊,她那儿子要是不死,就算一辈子缠绵病榻,也是有个相依为命的人。”
“管氏家破人亡,凶手却至今逍遥法外。张内史不过是为她查明真相,那起子小人却借故生事,逼着父王将他关进了大狱,委实令人心寒。”
这话一绕到张棋身上,齐王便像是被碰了逆鳞一样,登时又沉下了脸:“你想说什么?莫不是还想为张棋求情?”
“儿子不敢!张棋肆意妄为目无君上,确实该罚!但内史衙是京畿要司,不可无人主事。纵使张棋有罪,内史衙却离不得他。求父王下旨,将张棋放出典狱司大狱,让他戴罪立功吧!”
楼故的话字字恳切,却是在将张棋往火坑里推。他先是坐实了张棋“目无君上”的罪名,又强调内史衙不可一日无张棋。可一个连儿子都忌惮的国君,怎么能容忍自己的臣子重要到不可或缺?
果然这话说完,齐王便怒了:“他犯了众怒又不肯低头,却要寡人也纵着他胡闹吗?寡人的内史衙,便是离了他张棋又如何?张棋既然已经被罢免,那内史一职确也不宜空置。寡人便重新指派一位内史,至于张棋,羽阳君那么舍不得他,寡人便也不杀他了。明日放出典狱司大狱,让他自生自灭吧。”
“父王……”
“再求情一句,你就去典狱司大狱陪他!”齐王大吼道,“出去!”
楼故满脸的悲戚,慢慢站起来,退出去了广明殿。临走前,还冲齐王身边的大内侍程监使了个眼色。
程监会意,找了个借口,跟着出了广明殿。
“阙陵君,奴婢送您。”
程监跟着楼故一路往外走,一路都没有说话。走到大朝门前,楼故才叹了一口气:“我只想为父王分忧,没想到倒是惹得他不高兴了。”
“公子纯孝,王上自会明白的。只是张内史这回确然让王上难做了,公子要慰藉王上,不如为王上举荐一名新内史,也是为王上分忧啊。”
“大监明察,我确实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既然如此,公子不如说与奴婢,等王上气消了,再由奴婢代为转达。”
楼故笑了笑,将一块玉佩悄悄塞进程监的手里:“此次内史获罪,事因原是稷宫学子在闹事。若选新内史,只怕不宜从稷学简拔。青都的贵家子弟,也只有大司寇路贺的长子路利,品行中正,为人也聪慧,却尚无功名。”
“明白,明白。公子只管等信儿就是了。”程监呵呵笑着,“时候不早了,公子请回吧,奴婢也得回去伺候了。”
“大监慢走。”楼故恭谨谦卑地向程监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