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革寒暄几句后，也走了。
朱洪明推开李倩办公室的门，笑嘻嘻地说：“李倩，周董在吗？”
李倩在电脑前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在。”便继续操作电脑。
朱洪明拿起桌子上一叠报纸，心不在焉地翻着。
周文革进来，盯了朱洪明一眼，直奔他的办公室。朱洪明跟进去，关上门。
李倩拿起桌上一份文件，走到周文革办公室门前偷听。
朱洪明声音很低：“省内的黄老板给我打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接货？”
“告诉他明天凌晨一点，老地方交货。”周文革嗓门很大。
“周董，这几天专案队查得很紧，还是叫他们暂缓发货。”
“哈哈，朱老弟，你的脑筋总是不能急转弯。长颈鹿和野兔子都走了，谁去接货，难道是我和你去？”
“当然其他人都不能去。”
“有的是人，专案队的要去接货。这一招叫做移花接木，转移视线！”
“高明，高明。还是周董英明伟大！”
刘亚光刚进办公室，电话铃响了，他抓起电话筒：“我是刘亚光，请讲。什么？两个风衣人已经逃出了双岭市！你是谁？绿水。怎样跟你联系？”对方挂断了电话。
刘亚光“叭”的一声撂下了电话，很惊奇：“竟然在我们的铁网之中漏掉了，怪哉，怪哉！”朱正峰和贾刚进来。朱正峰见刘亚光气色不好，轻声道：“报告局长，我们有重要情况汇报。”
“汇报什么？我知道了！”刘亚光很生气，“现在不去讨论两个风衣人是怎样漏掉的，而是要千方百计尽快抓到他们。一方面你们要秘密追踪风衣人，另一方面要尽快查找名叫绿水的女士，看样子她知道很多内幕。”
朱正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条：“我这里还有一个情况。”
刘亚光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眼前溜掉，奔向西方。
警察瞎忙，绿水急慌。
“又是绿水，哪里来的？”刘亚光脸色铁青。
朱正峰说：“今天中午我在网上看了这则信息，我分析与我们正在追捕的风衣人有关，就摘录下来了。”
刘亚光点着头：“绿水在反复提示我们，风衣人已经跑了。绿水何许人也？对了，她可能爱上网，想办法在网上跟她联系上，把她调出来。”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朱正峰很兴奋。
“不要过于乐观，你以为找到了绿水，就柳暗花明？我想还没这么简单。办这种案件，要考我们的真功夫，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刘亚光把手一挥，“你们去吧！”
“回来！”刘亚光望着他们转去的背影，“上午浩成同志在电话里告诉我，又有贩运私盐的车今晚经过我市，你俩要配合他们堵截。”
雪花覆盖了大地，树木披上了银装。天地一笼统，寒风逞霸王。虽然是子夜，银白的世界清晰可见。李志云带领冯丹、卫东等稽查人员在离双岭城十公里的垭口上盘查过往嫌疑车辆。
他们乘坐的双排座小货车，包裹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大家站在公路边，手脚冻得发木，脸上被雪风刺得隐隐作痛，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
“李科长，今晚会不会又落空，我们已经守候两天两夜了。”卫东在雪地里跳着，活动着冻得麻木的双脚。
“坚持就是胜利。”李志云捂着僵硬的嘴唇。
“你们看，来了两台挂着车厢的载重车。”冯丹指着前方明亮的车灯。
“大家注意，有些可疑。”李志云做着手势。
朱正峰驾着警车停在稽查人员身后，他和贾刚下车。
“你们也不怕冷，赶来支援我们。”冯丹看着他俩。
“嘿嘿，有你在这里我们不放心。”朱正峰笑着。
“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要嬉皮笑脸。”冯丹表情严肃。
两台货车在铺满积雪的公路上蠕动而来。李志云上前打着停车手势。
驾驶员刹车，汽车滑了几米才停下。车上跳下来两个穿白色羽绒服的男子，其中一个吼道：“闪开，我们拉的是蔬菜，有啥查的！”
“我们依法检查，请你们配合！”朱正峰上前提高嗓门说。
李志云和朱正峰检查前面这辆车。
两条汉子转向后面那辆车的车厢后，冯丹和卫东紧跟上去。冯丹往车上爬，其中一个把她拖了下来：“他妈的，我说拉的是蔬菜，你不信！”
冯丹被摔在雪地上，她一骨碌爬起来：“你们想干啥？”
卫东上前抓着那个男人：“放老实点！”那男人一拳打在卫东的胸部，卫东一个趔趄。冯丹还击了一拳，大声叫道：“朱哥，快过来，他们拒绝检查！”
朱正峰等人跳下车，追了过来。
那男人把冯丹抓到怀里，左手腕卡着她的脖子，右手迅速拔出火药枪，枪口对准她的头部，朝朱正峰吼道：“你们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放下武器，你们跑不掉的！”朱正峰也拔出了手枪。
两个穿白色羽绒服的男人，舞动着火药枪，挟持着冯丹，往后退，不停地吼叫：“你们还要追，我们就打死这个女人！”
“不要开枪，争取从宽处理。”朱正峰意识到遇上了亡命之徒，务必谨慎处置，不能伤了人质。他和贾刚握着枪向前走。李志云和卫东也跟上去。
两个驾驶员从驾驶室跳下来舞着手：“不要开枪，有话好说。”
两个持火药枪的歹徒退到后面100多米的地方，路上有一辆开着车门的越野小车，他俩甩掉冯丹蹿上车。
朱正峰冲向前，鸣枪示警，冯丹也朝前跑去。
对方的火药枪响了，冯丹的腿被击中，倒在公路上。
朱正峰和贾刚冲上前，朝车射击。
卫东冲上前去救冯丹，被对方的火药枪击中胸部。
车子跑远了。
贾刚气愤地骂道：“两个龟孙子溜得快，可惜我们的警车开不过来！”
朱正峰他们把卫东和冯丹抬上警车，雪路上留下了一串血迹。
“李科长，我发热，心里痛，很难受。”卫东断断续续地说。李志云抱着卫东，眼里噙着泪水：“卫东，别紧张，要挺住。”
朱正峰发动警车：“你俩要坚持住，立即送你们到医院。”
冯丹忍着剧痛：“朱哥，我的右腿， 不听使唤。”
朱正峰声音战栗：“要忍着，不许流泪。都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姑娘。”
他拉响警笛，车轮把积雪碾得四处飞溅。
市人民医院，灯火明亮。
医院的大门内十多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站成一排。邱浩成头部缠着纱布，站在大门外的雪地里，焦急地等待。
警笛尖叫的声音由远而近，划破了寒夜，揪着人的心，刺着人的耳。朱正峰一个急刹，把警车停在医院大门正中。
医护人员迅速拿出两副担架，大家七手八脚把卫东和冯丹抬往手术室。邱浩成扶着卫东的担架，看着卫东昏迷的状态，他双眼湿润。
医生把稽查人员和警察挡在手术室外。大家在走廊里默默地注视着手术室。
女护士拿着两张手术单出来：“谁是卫东和冯丹的家属，请在手术单上签字。”
邱浩成接过手术单，准备签字，护士制止道：“必须是他们的父母或者丈夫、妻子签字。”
“他俩是单身汉，父母没有来。我是单位领导，签字作数。”邱浩成签字后递给护士，“请你们尽力抢救，一定要治好他俩。”
李志云哭丧着脸：“邱处长，我们没想到那伙歹徒带着枪，朝我们猛烈射击。”
“一个都没有抓住？”邱浩成严肃地问。
“两车私盐和驾驶员已被带回稽查处，押车的几个私盐贩子都溜掉了。”李志云说。
“你回去组织审查两名驾驶员，弄清私盐的来龙去脉。然后你去把卫东和冯丹的父母亲接到医院来。”
女护士从手术室出来：“谁是邱浩成？”
“我是。”邱浩成走到女护士面前。
女护士平静地说：“冯丹的右腿膝关节骨和髌骨被打碎了，正在手术，没有生命危险。卫东的心脏内有四颗铁沙子，失血过多，正在抢救，有生命危险。”
“你们一定要救活卫东，他才22岁。”邱浩成恳求道。
“放心吧，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女护士又进了手术室，轻轻地关上门。
早晨六点，何小莉从王梦玲病房出来，准备回方绍武家给王梦玲做早餐，刚走到二楼巷道，几个病人家属和护士在议论：“私盐贩子太猖狂了，还带着火药枪押运。”
“有的人为了赚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那个小伙子才22岁，死得好惨！”
“可怜那个女稽查员，火药枪把右腿打得稀烂。”
“那只腿看样子是保不住了。”
“听说她还没有结婚。”
“真的少了一条腿，以后找对象都很困难。”
“谁想找个拐子做老婆。”
……何小莉心头一酸，一股寒风袭来，打了个冷战。她裹紧了大衣，急忙赶回方绍武家。
方绍武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发出轻微均匀的鼾声，右手吊在沙发边上，地板上散落着一叠文件。在灯光下他那张威严的脸，没有血色，显得苍白、衰老。何小莉知道这段时间他太劳累了。上班要没完没了的开这个会、那个会，下班后都在病房陪王梦玲，给她端汤送水，推拿按摩。昨晚12点才回家，又看了一夜的材料。就是平时，晚上也很少休息，除了给王梦玲说几句安慰的话，就是看文件。没有亲人跟他拉家常，没有朋友跟他聊天。当市长不易，没有普通老百姓自由，也不是一件好差事。何小莉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拿出大衣给方绍武盖在身上，又拾起地板上的材料整理好。
方绍武醒了，揉着眼睛：“小莉回来了，去把洗澡水放好，我有四天没洗澡了。”
“方叔，上班时间还早呢，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啊！”
何小莉的头脑里闪出另一个念头：王梦玲丧失了性功能，方绍武太压抑了，一个正常人，都有那方面的渴望。她拉着方绍武的手，小声道：“方叔，我知道你的苦衷，你不能自己折磨自己。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拿起方绍武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前。
方绍武脑海里一片空白，手定格在何小莉高耸的胸上。片刻，他把手抽了回来：“小莉，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对不起你王姨。”
何小莉害羞地低下了头，眼睛湿润了：“方叔，现在许多人都说当官的人坏，你是个大好人。”
方绍武叹息一声：“小莉，你涉世不深，现在好人难当。”
“你太正统了。”
“今天不谈这些事，去准备早餐。”
何小莉打开了洗漱间的热水器。她走到客厅看着方绍武：“刚才我从医院出来时，很多人在议论，今天凌晨盐政稽查处在查缉私盐时，有个小伙子被打死了，有个女的腿被打断了。”
方绍武吃惊地问：“真有这事？”
何小莉点头：“真的。”
方绍武拨通税修家的电话，许久电话里才传出他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我方绍武，你通知刘亚光和邱浩成同志八点到我办公室开会，你也参加。另外两个会议，你通知依次延后一个小时。”
方绍武刚走到市政府大门口，刘亚光和邱浩成就迎上来。邱浩成头上缠着纱布。
“二位早。”方绍武招呼他俩，“这一仗打得很艰难，昨晚又一死一伤！”
“我们工作不力，接受市长批评。”邱浩成心里很难过。
“你们应该认真调整查缉思路，务必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出伤亡事件。”方绍武脸上布满愁云。
“方市长——”大木县县长赵全礼急急慌慌跑来，“我们县住院的克汀病人都出院了。病人和他们的家属为了感谢政府的救济治疗，自发地组织了舞狮队，送来了感谢信。”他高高地举起手，朝大门外一挥。
锣鼓声、唢呐声、鞭炮声响作一团，震耳欲聋。一支30人组成的舞狮队冲进市政府大院，围着方绍武他们疯狂起舞，舞过三圈，戛然而止。一个40多岁的农民走到方绍武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红布，使劲一抖，举在手上，扯起高嗓门：“我代表大木县克汀病患者感谢政府和各部门领导的关怀，使我们早日恢复健康！”
方绍武接过锦旗：“请你们转告大家，保重身体，发家致富。”他看着锦旗上写的两行大字：政府想着农民农民心向政府“嘿嘿，我们大木县农民的政治觉悟就是高。”赵全礼盯着方绍武，喜滋滋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