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
处理完总督府的事后,一只巨大的白色大鸟载着一个倩影瞬息离去,魏安神情忧郁的看着夜空,默默将手中一个锦囊揉碎。
‘魏都尉,云某将离开几日,有一事需你来做,待倾雪步入大宗师之境时,打开锦囊,怎样做自然清楚。’
‘下官定不负重托。’
魏安依稀还记得云庭离开时眉头紧蹙的样子,喃喃道,“小侯爷,您交代的事情总算不辱使命,接下来就等陛下的旨意了。”
......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这是文人墨客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常用以贬低对手并彰显自己的志向远大,而今,夜色的高空下正有一只真正的鸿鹄急速掠过。
瘴地外的小镇,年轻的士子已成为驰名小镇的说书人,按堂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开讲道,“今日有老听众,亦有新来的客官,那小可就说一说这上古的奇志怪谈,还记得月前有一强者御使龙鹰深入瘴地深处....再有文人常言的鸿鹄,那是真实存在的,世人只知鸿鹄乃是传说中的祥瑞之鸟,却不知其真身乃是白凤凰,非常罕见...”
“哇,凤凰啊,传说中的神鸟,最近一次现世已有几千年了吧..”
“七千年前,最后一只凤凰涅槃,从此不可见...”
“年代太过久远,就算记载也并不可靠...”
下面的堂客们啧啧出声,不乏有些小道消息灵通的,对久远传说有过深研的人发言。
啾~
就在这时,天际出现一只白色巨禽的身影,堂客们好奇张望,像极了那书生描述的鸿鹄样貌。
“那书生,这是不是你说的白凤凰?”
一粗汉大声喊道,本意为调侃,哪曾想那士子竟目瞪口呆的望着半空,失态的大喊一声,“这他娘的咋说啥来啥呢。”
瞬间一众堂客神情诡异的看向他,那分明就是在看傻子的眼神,你再编,你接着编...
“这真是白凤凰!鸿鹄啊,它还没觉醒,真的!啊啊啊!你们相信我....”士子气急败坏的又吼又跳,让人担心这娃的脑子是不是坏了,要不要找个郎中过来瞧瞧。
然而,大家也就是想想,没人再理他,都望向了空中的大鸟,尽管不信,可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快看,有人在上面。”有人发现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站在大鸟背上,面上戴着雾纱,瞧不清真容。
“是谪仙么...”
清冷的圆月悬在女子背后,一如谪仙临尘,小镇上传出一阵阵惊呼声。
韶倾雪神情微动,看着越来越近的小镇,她察觉到了费难的气息,还有数道阴冷的气机,却没有丝毫理会的意思,只是在镇子上空停留一息,大宗师的强大精神没有感应到云庭的气息后,直接扎进了瘴地深处。
“唉,又一个不要命的...”镇子中的‘老人’纷纷感叹,哪怕来人是不世强者,镇子上的人们依然不看好。
因为他们深知瘴地的恐怖,认为那是一处绝地,历年陨落在其中的大宗师不在少数,换一种说法,但凡深入瘴地的武者,不管是寻常还是宗师抑或大宗师,从来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
瘴地深处的大湖中,龙鹰与巨兽的激战还在继续,巨兽拿龙鹰无可奈何,却也没受到多严重的伤势,龙鹰的攻击明显的积弱了数筹,巨兽如山一般仍然横亘湖中,强横的气息未曾有半点消减,人们眼中恐怖有一人高的伤口,在巨兽身上就像蹭破了点皮。
可不知怎么回事,就在一瞬间,龙鹰的攻势停止了,巨兽的身躯也不动了。
昂~
突兀的,一声悲鸣响起,巨兽开始剧烈的挣扎,水浪滔天,龙鹰急切的啸声连连,离得远了围着巨兽着急的乱飞,周围无数巨兽围了过来不知所措,只能跟着悲声鸣啸,水浪炸开一层又一层,远方的四位黑衣人只能一退再退,再也看不到巨兽的身影,只有十几丈高的浪头一波又一波的打来。
就在不远的空中,韶倾雪剑光连成一片,正应付着一团黑云般的毒鸦群,正快要不支时,一波水浪伴着轰鸣声涌了过来。
“那是...”
韶倾雪一声呼唤,白色鸿鹄载着她向水浪来处掠去,而毒鸦群早就惊惶的散了,嘎嘎怪叫着向瘴地外围飞去。
湖水浩荡,水雾升腾,宏大的嘶吼声摄人心魄,韶倾雪却毫不停留,因为在远方她感到了云庭的气息,而且并不怎么好。
此时的云庭呢,周身全是赤红粘稠的血浆,庞大的力量不停的挤压着他的身躯,发出不堪负重的咯吱声,那是一道血色的漩涡,这处的空间极大,巨兽的各处血液在此处交汇淬炼,却被云庭雀占鸠巢,处在漩涡中央与近百滴隐隐透着金光的巨兽精血一同熬炼。
云庭借此契机强行镇压身躯,使他趋于平衡稳定不致崩溃,而漩涡中的百滴精血,对于此刻的云庭不啻于救命的灵丹妙药。
咕咚一声,云庭混着兽血将一滴精血吞进腹中,庞大的精粹能量自精血中爆发,他的脸都扭曲了,浑身青筋暴突,心跳如擂鼓,直到这一刻云庭才突然想起来,巨兽可是超脱之上的存在,它的精血可不是一个区区大宗师所能消受得起的。
“麻蛋,玩脱了。”云庭紧咬牙关,此刻别无他想,只能硬撑。
随着一阵剧痛传来,瞬间云庭体内咔嚓声不断,皮肉裂开,碎骨带着丝丝暗沉的腥臭骨髓自体内‘挤出’,头发一簇一簇的往下掉落,粘着头皮,血腥无比。
云庭快要痛昏了,浑浑噩噩,眼前一片混沌,飘飘乎不知所向,时而感觉狂暴的力量撕裂身躯,承受刮骨凌迟般的酷刑,时而又好似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温暖的避风港,丝丝缕缕的奇异能量滋养着他。
“痒...”
云庭无意识的呢喃,就像在对着母亲撒娇。
不知何时,一股心火蔓延开来,云庭周身忽然燃起虚幻的血色烈焰,缥缥缈缈、浩浩荡荡,有淡淡经文道音不知从何而起,云庭通读道藏所积攒的底蕴开始涌现,在关键时刻推了他一把...
“心可专,无肉可爱,无骨所重。不强不弱,唯化为用。行之则有,废之便无。若寻其元,芒然由趣,若究其宗,莫知所据。光而不耀,静而不寂,澄之不清,挠之不浊....”
道音一起,巨兽庞大心脏中的血色漩涡静止了,巨兽不在激烈挣扎,身躯僵硬如死物,向着湖底沉去,精血似有意识般,飞蛾扑火的向云庭涌来,被血色火焰灼烧,散出淡淡青黑色煞气,变得晶莹剔透,撞入云庭体内,如重锤擂鼓,震裂长空。
变化开始了,剧烈无比,这个过程来的太快,快的云庭思维都来不及转动,他的骨骼瞬间粉碎而后重组,皮肉如岩浆般融化流淌,最后被血焰灼烧成一滴拇指大的粘稠血色玛瑙,只余一具散发白玉光泽的骨骼盘膝端坐原地,血色玛瑙悬在白骨头顶,情形极为诡异,这种现象自古至今简直闻所未闻。
白玉头颅上黑洞洞的眼窝深处隐有道道流光划过,像暗夜中的流星,那是他的意识还在流转,此刻的云庭非生非死,处在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境地中。
忽然一瞬间,惊雷炸响,混沌开辟,眼前的色彩顿时丰富了起来。
他看到了蓝天白云,烈日灼灼,广阔的天地中,一只散着暗金光泽的四爪大鸟在盘旋。
“小金?”意识中有淡淡喜悦的心绪波动。
而正在外界焦急万分的龙鹰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硕大的鹰首茫然四顾,啾啾的鸣叫两声,它感觉到云庭就在它身边,却怎么都看不到,在小心的呼唤。
天地不同了,云庭还‘看’到了致密的天地脉络纵横交错,在小金身上、在云中、在空气中,花草树木,土壤大地,山河湖海,细小的甲虫,巨兽身上,甚至,韶倾雪身上,都密布着这种致密的天地脉络。
“像是捕鱼的网,饲养异兽的笼子,更像是...天地的牢笼...”
云庭沉默的最后审视自身,果然,致密的脉络无处不在,骨骼上,哪怕精神中,甚至血色烈焰散播的豪光都充斥着它,云庭用它来称呼这种脉络,因为不知是凶是吉,心中升起一股敬畏与大恐怖,忍不住怀疑,世间所流传的长生者是否真实存在,就算存在,他们是否也被‘它’所束缚,不得自由与大解脱....
嗡...
无形的力量由云庭意识深处迸发,他知道时间到了,头顶的血色玛瑙与白玉骨骼互相吸引。
叮咚一声,似珠落玉盘,又像水滴入海,大音希声,血色玛瑙是一道引子,自云庭百汇落下,瞬间染红了整具白玉骨骼,白玉化作血玉,却缭绕着至神至圣的气息。
粘稠如汞浆的血液自骨髓深处滋生,渐渐有血管攀附骨骼,以极快的速度密布全身,筋膜随之而生,随着时间的流逝,血管在左胸交错处,一颗血钻一样晶莹的心脏出现。
咚!
一道无比美妙的声音响起,那是云庭的心脏第一次跳动,天地静止了,一切如同永恒,只有云庭的思维在运转,虚空在他眼光落处寸寸碎裂,天地因他而动,世界为他而转。
“这是错觉,是我的思维变快了,天地撼动是因还不适应这种转变。”云庭自省,缓缓起身。
咚咚咚咚..
心跳如震雷,随着云庭的动作忽然开始猛烈跳动,像是一团火,其势熊熊,血焰在燃烧,更猛烈了,肝脾肺肾在云庭站起身时已彻底形成。
五脏汇聚,六腑瞬成,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胆,不分先后化生而出,云庭气势再涨一截,清香之气浓郁,云庭的肉身太纯净了,不染尘间污秽。
云庭记得道藏中有肉身为大药,熬炼一口金丹的说法,只因当时他的境界不够,无法体悟,而现在竟有一丝所得。
随着身体各项机能的复苏,云庭的蜕变也愈发迅速了,皮肉的再生更比云庭预想中快的多,几乎一眨眼一个变化,直至最后,乌黑晶莹的发丝垂落腰间,云庭睁开双眼。
颀长的身形,呈现完美比例,圣肌玉骨,这是形容云庭蜕变后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无上的伟力,同时感到了一股无形的束缚,压在他的躯体,压在他神魂上,那是天地的脉络在限制与影响他。
云庭本能的感到不舒服,想要挣脱它,可那些脉络太坚韧缥缈,以云庭现在之能竟无法真实触碰,这让他无端由的开始愤怒,脚步抬起,一步出,湖底炸响,巨兽脊背炸开一个大洞,滚滚像是置放了无数岁月的暗沉秽血涌出,像是一片污秽的血泉带着不祥出世。
“超脱!”
发泄过后,云庭无悲无喜,像是认命了,在湖底仰望湖面上空低语,湖水不能影响,脚底的巨兽还未死去,发出一阵绝望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