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宣太子觐见。”齐云天的脸隐在暗处,这本应象征正气的皇帝眼下竟如此阴森,犹如那夜间前来索命的鬼魅,传话的小太监吓得愣在了原地,好在他反应的快,那一瞬间的迟疑,若是被皇帝瞧见,兴许他早已人头不保了。
齐燕修接到消息时,并没有太过于惊讶,他的惊鸿将此次福源寺失火的事件处理的极好,担心皇帝会为难齐燕修,故意欲擒故纵,将噱头祸水东引,只是他的父皇对他忍耐度极低,此时皇帝的心思,齐燕修有些捉摸不透,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传话的小太监见太子殿下迟迟不肯动身同他进宫,也是将这其中缘由猜了个七八分。在深宫里当差的,谁还没个察言观色的本事呢,想到来时齐云天那索命一般的状态,他出声提醒:“皇上…”
“心意我领了,公公稍等片刻,本宫这就更衣同你进宫去。”隔墙有耳,齐燕修不想连累到无辜的人,起身打断了小太监的话,他居住的客栈是临时安排的,隔壁的几个空房间如今正歇息着老太医。
齐燕修深吸了一口气,皇帝不可能这个时候杀了他,整个京都城的百姓都想要他平安无事,齐云天需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无极殿内,齐云天阴晴不定的脸色将宫女太监都吓破了胆,皇帝一会儿笑的诡异,一会儿咬牙切齿,太子殿下此番前往,怕是凶多吉少了。
太医局里一位极有资历的老太医也被宣进了无极殿,齐云天唤他至身前,言语悲痛之至:“听闻那孽子死里逃生,火场的浓烟定是从口而入,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竟是有些痴傻!朕希望太医能够用针灸之术,好好治疗下我这唯一的子嗣!”
太医虽然上了年纪,身体却一直养生得当,此刻听得真切、看得真切,齐云天嘴上心疼不已,连连叹息,脸上的杀气丝毫不曾掩饰,那半眯的眸子,分明就是在威胁他,要他用针灸封住太子的穴位,造成痴呆的假象。几句话的时间,豆大的汗珠顺着帽檐往下滑落。
齐云天见太医如此紧张,出口宽慰道:“只是命你尽力医治,治不好也不会怪罪于你。太子的痴傻,众人皆有见过的。”这太子到底有没有傻,还不是他齐云天说了算!
老太医活了大半辈子,一直是只有救人,从未用医术害过人。他还记得他学医之初,师傅命他将大医精诚反复背诵,医者仁心,面对那垂死的病人他都尚有恻隐,叫他如何对太子殿下——一个正值青春年少、活生生的人下手!
只是他若拒绝了皇帝,皇帝定不会留他苟活。那般不容侵犯的天子,怕是他连无极殿都没有走出,就已经被抹杀了。太医院众多太医,这件事他不做,皇帝也会叫别人来做,不仅救不了太子,还把自己赔了进去,倒是得不偿失了。
一番思想挣扎后,老太医颤颤巍巍的跪在齐云天年前,俯下身子,双手贴地,声音有些颤抖的回话:“微臣愿为皇上尽绵薄之力。”
皇帝早已过了如狼似虎的年纪,整日沉迷于算计,后宫妃嫔皆不受宠,二皇子心术不正,被幽禁府中,好好的太子又要折腾痴傻,这大齐的气数,怕是要尽了……
齐燕修知道这次他父皇来势汹汹,此番入宫定是凶多吉少,只是不知道齐云天会如何收拾他。当他站在无极殿,皇帝的寝宫内而不是朝堂之上时,他觉得齐云天这次要对他下阴招了。
“儿臣参见父皇。”
“孽子,火烧福源寺,又煽动百姓情绪,你可是要造反?”齐云天一口咬定这佛门重地是齐燕修故意纵火,对于刺杀一事闭口不提,说这一切都是齐燕修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造反谋逆!
听到齐云天这般污蔑,齐燕修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本就一夜未睡,此刻面相苍白,显得格外虚弱,皇帝的问题太过尖锐,他不便正面回答。
齐云天见齐燕修晕过去,嘴角勾起一丝浓郁的嘲讽,突然的变数并未将齐云天打个措手不及,反而给了他请太医的理由!即使他还未好好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齐燕修弄巧成拙装晕逃避他的问话,自己跌入了他的陷阱,这可就怪不得他不顾父子之情了。
“太医出来吧。”齐云天得意极了,直接让老太医出来,而不是让太监去请。“先用针把他扎醒,封了他的哑穴。”他想要亲眼看着这个三番五次同他作对的儿子,是如何一点点失去神志,慢慢变得痴傻的。
“太子殿下得了臆症,你知道该怎么治了吧。”他要齐燕修清醒着面对这一切,却无可奈何,甚至连出口忤逆他都办不到!
听到针这个字,齐燕修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的父皇竟是如此狠心,要用针灸是自己精神混乱!先行用内力封住穴道,齐燕修望着于心不忍的老太医,清明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哀求。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惹恼了齐云天,死到临头了,他这个儿子还是如此倔强,齐云天怒斥太医:“还不快动手!”
太医从太子的眼里看到了自己,若是他年轻气盛些,定会有勇气反抗皇命,可他已经老了,发须花白,脸上满是皱纹和那象征死亡的褐斑,黄土都快埋到他脖子这里了,他没有办法去为了齐燕修,置自己的家人于不顾。
“太子殿下啊,老臣…得罪了!”要怪就怪这权力让人折服吧,帝王心,他摸不透。
银针轻轻的刺入齐燕修体内,老太医医用针封住了他身上大大小小数十处穴位,让气血流通不畅,直接影响大脑供血不足,从而缺氧而损伤。这是让人痴傻最为直接,也是最难恢复的一种方式。
短则三年,长则终身!这也是齐云天所要求的,他要让齐燕修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