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还没回答,门外有人说道:“师父,弟子有事启禀。”天门道人听得是徒儿声音,便道:“进来!甚么事?”
一个三十来岁、英气勃勃的汉子走了进来,先向主人刘正风行了一礼,又向其余众前辈行礼,然后转向天门道人说道:“师父,天柏师叔传了讯息来,说道他率领本门弟子,在衡阳搜寻田伯光、令狐冲两个淫贼,尚未见到踪迹。。。”
天门道人倒也不是知错不改之辈,说道:“令狐冲是不是淫贼,此时尚未定论,先放到一边。”
那弟子道:“是,我们发现了两具尸体,是青城派余师叔门下。”
余沧海惊问:“谁?死者是谁?”
那人转向余沧海,回道:“当时我们并不认识,抬回来之后,才有人认出,其中一位是罗人杰罗师兄。”
余沧海“啊”的一声,站了起来,惊道:“是人杰?尸首呢?”
只听得门外有人接口道:“在这里。”余沧海极沉得住气.虽然乍闻噩耗,死者之一又是本门“英雄豪杰”四大弟子之一的罗人杰,却仍然不动声色,说道:“烦劳贤侄,将尸首抬了进来。”门外有人应道:“是!”
四名弟子将两具尸体抬进来,余沧海上前俯身查验,果然都是门下弟子,其中一人正是他寄予过厚望的罗人杰。余沧海喃喃道:“是谁?谁杀的人杰?”
林平之答道:“我杀的,你有意见?”
余沧海立即起身,怒道:“是你!你为什么杀人?”
林平之道:“我为什么杀人?难道你不知道?”
余沧海转向老吴,问道:“他是你带来的人吧?你有何话说?”
老吴道:“有何话说?嗯,有点话说。杀得好,继续努力,下次争取把这余沧海也杀了。”
余沧海大怒,其余高手纷纷皱眉,刘正风、定逸、何三七知道林平之的身份,天门道人等却并不认识。但林平之公然承认杀人,老吴不但不加一语责备,反而大加赞赏鼓励,显然是与青城派有怨在先,他们不知具体情况,也不好参与其中。刘正风出来打圆场,说道:“二位,这里毕竟是在下的寒舍,还请给我个面子,不要在这里动手。”至于什么“免伤和气”之类的话,他也感觉说不出口,因为福威镖局和青城派,早就没有和气可言了。
至于那名泰山弟子,原本还想向屋内众位高手转达天柏道人的求援,此时可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最终打破场内僵局的是仪琳,小尼姑在外面叫道:“师父,我回来啦!”
定逸脸上变色,喝道:“是仪琳?快给我滚进来!”
众人也顾不得余沧海和老吴之间的矛盾,一起转头看向门口。门帘掀处,一个小尼姑走近厅来,正是上午见到过的仪琳。她走到定逸身前,盈盈倒拜,叫道:“师父。。。”两字一出口,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仪琳的相貌颇为美丽,众人也就理解,为何田伯光那样的淫贼会盯上出家的尼姑。
哭罢多时,仪琳收住眼泪,说道:“师父,弟子这一次,险些。。。险些再也见不到您了。”又向老吴和林平之谢道:“多谢两位相救,不然我和令狐大哥说不定会死在青城派的坏人手里。”
老吴道:“不必言谢,早上我们说过了,我们对青城派出手,也不全是为了救你们。而且青城派那两个人,也未必真的会杀得了令狐冲。就算他们能杀得了令狐冲,多半也不会杀你,大概只会做那田伯光未能做到的事情吧?”
余沧海大怒,说道:“你什么意思?”
老吴道:“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你的徒弟你不清楚?当时他们两个调戏小师太,我可是在场的。”
原本众人还有些责怪老吴说话不雅,听说青城派二人曾经调戏过小尼姑,顿时又皱眉,暗中责怪余沧海教徒不严。尤其是定逸,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站到了老吴一方,对余沧海怒目而视。
定逸听老吴言语中透露的意思,仪琳并未让田伯光得逞,也就不避讳众人,让仪琳把经过讲出来。
这仪琳武功虽低,记忆力却相当不错,可能这一天的事情太过刻骨铭心也有关系,居然讲述得相当详细明白。她从和众位师姐分散开始讲起,说到如何落入田伯光手中,令狐冲又是如何舍命相救,连田伯光的满口花花都讲得分毫不差,气得定逸连叫了好几次“住口”。
然后仪琳又往下讲,讲到回雁楼,众人知道这是重点,也要听听天松道人和老吴二人谁说的更真实一些。仪琳连“我师父从来不躲了起来,偷偷的喝酒吃狗肉”这等话都能说出,显然是个不会撒谎的,她说出来的话,绝对比天松和林平之都更可信。
仪琳继续讲述,把令狐冲编的胡话全都说出,还连累劳德诺挨了定逸一耳光,刘正风出口劝解,她才稍息怒气。胡话过后,便是迟百城的出场,仪琳对他的讲述和天松道人、林平之都没有任何出入,天门道人又再一次叹气。
再然后就是天松道人和田伯光动手,二三十招都没能令田伯光起身,又讲到令狐冲上前夹攻,天松道人抽身而退。众人心中均想,原来刚刚那林少侠还给天松留面子了,天松老道果然是自作自受,明明不是敌人对手,还要拿姿作态,当真是一点轻重缓急都拎不清。连天门道人都感到脸上无光。
再往后就是坐斗一节了,众位高手眼下对令狐冲已经再无偏见,全都开始替他操起心来,嗯,大概除了一个余沧海。最后仪琳讲到令狐冲连人带椅摔倒在地,爬不起来,而田伯光自以为得胜站起身来,却输掉赌局,众位高手全都鼓掌大笑。只有余沧海酸溜溜地出言讥讽,惹得定逸一阵不悦。刘正风怕他们冲突升级,连忙岔开话头,问仪琳接下来的事情,仪琳据实回答,田伯光居然很光棍地认账,收刀离去。
余沧海忽然插口道:“定逸师太,恭喜恭喜!”定逸瞪眼道:“恭甚么喜?”余沧海道:“恭喜你新收了一位武功卓绝、天下扬名的好徒孙!”定逸大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一下,屋内几乎所有人都是一鄂,这余沧海不知轻重到如此地步,哪还配得上一派宗师的身份?天门道人道:“余观主,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咱们玄门清修之士,岂可开这等无聊玩笑?”余沧海一来自知理屈,二来对天门道人十分忌惮,当下转过了头,只作没有听见。
再下面就是青城派罗人杰二人的出场了,这也是余沧海最关心的环节。仪琳继续据实描述,那罗人杰欺软怕硬、趁人之危的嘴脸暴露无疑,不但如此,还对小尼姑动手动脚,又被重伤之人一脚踢下楼去,更显其人品低劣、武功差劲。众位高手继续皱眉,这余沧海教徒无方可见一斑。
青城派二人的最终结局,仪琳也没隐瞒,她武功低、眼力差,自是没看懂四人交手的内情,但总知道是“青城派的恶人”输了,死在了林少侠的剑下。
别人不知道老吴的本事到底是高是低,余沧海却清楚得很,虽说两名弟子的致命伤是林平之造成的,但归根结底一定是老吴的手段。他阴阴地说道:“好啊,原来小徒是这么死的!好一个二对二!好手段,好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