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批货要进毛料及过冬衣物，照以往都是陆敏跟着去上货，大清早，看到老四跟李雪梅叽叽喳喳半天，随后他就在桌上说也要去。
罗家洛多少有点意外，进货是他的工作，所以叫陆敏也是先前习惯了，陆敏如同她给人的印象一样，做事干练洒脱，现在也学着怎么应对自如。
老四则不一样，别看李雪梅平时夸赞，人挺懒散的。
反正多一人也省事，途中有人轮换骑车。
途中依旧惯例，买两条三五烟，又弄个红包，这是给服装厂付国盛的。
进入厂子，让陆敏跟老四在外边等，可老四非说要见识一下，两人一起去了付国盛厂长办公室。
与前两次不同，双方都熟悉，说起于姐来，付厂显得平和很多，问得也多，不时说起以前插队趣事，还给两人倒杯茶。
罗家洛坐在椅子，吸着烟，正要说忙着接货，身后的老四突然发言了。
“付哥，看你办公室挺乱的，我闲得也没事，帮你收拾一下吧。”
说完，他就上手，勤快麻利地做起来。
罗家洛憋得有点上火，不是没事找事，下次再来，不是还得忙乎？
没办法，看老四在忙，罗家洛微微一笑，来了一句。
“付厂，让我这小兄弟帮你收拾，反正年轻，力气大，我先去接货，下次请你吃饭。”
他把人情接过来，老四到也没说什么，自己在紧着收拾，付厂看着笑，临出门还在跟罗家洛嘀咕，“你这小兄弟还真很机灵，挺会来事。”
罗家洛嘿嘿一乐，“这不都是我教导有方，走了。”
人是走了，心里有点不舒服，老四今天这是整事，总不会之前想的事，提早要发生了吧。
货场上，工厂们都在往板车上拉货，陆敏也跟着忙。
今天来上货的人到不多，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工坐在货架上发呆，两次进货都没打招呼，也没细看。
那双大眼睛里的一对眸子，下巴的脖颈，宛若高贵的白天鹅细腻，只是目光里没一般小姑娘在这个年纪所应有的那种天真，有的过早的成熟和忧郁。
“美女，数手指呢？”
罗家洛一脸痞子相，蹲在货架边，顺手抽出一根烟叼在嘴边，目光盯着女工没动。
女工抬起头，下巴仰起，扫了一眼，很无聊又垂落，没离他话，继续陷入神思中。
“美女，怎么不理哥，聊聊天，下次哥给你带条漂亮的围巾。”
美女这回直接站起，转身要走，罗家洛又追了一句，“还没告诉多大尺寸，这么白的脖子，没条毛巾，可惜的。”
自言自语，背过身朝板车走去，却不知身后的女工停下脚步，又走回了货架。
陆敏果然很能干，一边收拾一边扒在他耳边说，“我也给你要一件棉衣，尺寸刚好，这是我买的，算我帐上。”
罗家洛愣了一下，昨天是说了心口疼，陆敏一边看着，拿了尺子就给自己量，当时还以为卖衣服的经验，也没当回事。
心里一堵，正犯愁，听到身后一个爽朗的声音。
“我喜欢纯毛的，尺寸小点就行。”
看到一张笑颜冲向阳光，罗家洛也回头挥挥手，“好的，我记住了。”
老四站在工厂门口，刚才陆敏忙碌，他也没来帮忙，这回到一脸炫耀，象做了什么大事一样。
“付厂挺高兴，办公室快十年没收拾，好多东西不能动，只能图表面，下次我得拿个盆过来。”
罗家洛淡定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三个人往回返。
回到出租小院，陆敏一脸不高兴，摔来摔去，嘴里念叨，“纯毛的，我也喜欢，谁给我买了。”
老四跟李雪梅在忙，装没听到，罗家洛挤了挤笑纹，扭身朝外边就走。
听到身后几个人问，直接撂下一句，“去趟大洪门。”
十几分钟，罗家洛站在卖围巾的地滩上，找了半天，没太好看，主要是那种亮眼的，唯一记得“什锦铺”不少南方的货，样式新鲜。
犹豫了一会儿，他走到门口，目光落到不远处那个叫胡静的女孩，对方也正往外不时巡视，两人一对眼，他扭身就走。
几乎与此同时，听到身后有人叫喊，“你等等。”
罗家洛不觉得是叫他，也不想去“什锦铺”，往前紧走两步，被人追上来，拦住了去路。
这回看清了，上身一件黑夹克外套，里面白长衫，下身一件美特斯邦威的牛仔，脚下一双德尔惠运动鞋。
“你跑什么，我找你有事。”
“找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胡静，罗家洛在琢磨她还记得以前跟自己吵架的事，他是故意的，就是耍赖皮，没想到被她还盯上了。
心中疑惑，伸手就去推，“我有事，没功夫跟你闲扯。”
“谁跟你扯闲，是正事，跟摊点有关系，想听就留下。”
罗家洛站住了，摊点是大事，她怎么知道，盯着对方眼神，并没什么敌意，这才停下脚步。
以为是店里，跟着走，胡静竟然往“迎春”小酒馆走去，此刻到是晌午，正是饭点，他都忘记时间，就跑出来了。
“哎呀，胡老板大架光临，有失远迎，怎么，这位小兄弟又来了。”
厨师老右很熟练打招呼，目光瞥了一眼罗家洛，也没太惊诧。
“老右，你就按以往的菜给我上两道，这位兄弟爱喝啤酒，给上六瓶，我不喝茶。”
正在罗家洛怀疑两人的关系，胡静也不说话，等菜上齐，酒上桌，给他斟满。
“我有滩位，可以便宜租你，但有一条，你不能替吴家店做，至少不要联合他，跟我做对。”
罗家洛也不知道胡静是如何知道，自己跟小眼睛吴定的私下交易，可看这女子一脸豪气，势在必得的模样，到觉得似乎有便宜可占。
“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胡静目光冷峻，觉得罗家洛在借机敲诈她。
罗家洛端起啤酒，一口喝光，“我要三条围巾，纯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