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名刺客仿佛一开始就知道第一客会在这落座一样,他们从空中向第一客的方向落了下来。他们的隐匿,出手的时机和速度都无可挑剔。但是就当第一名刺客的脚将要落到船舷上时,一把长枪从他的左侧直刺出来,他甚至连转身躲避都做不到,枪身就从左侧进,右侧出,贯穿而去。然后他就看见晚他半步落在船舷上的另外一位同伴,以同样的姿势被长枪定在当场,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连出手的人都没看见,但没人觉得这四名刺客可笑,这四名刺客死前也并不觉得耻辱,因为那把枪的枪纂是一个小小的酒葫芦形,这把枪为名‘解酒’,他的主人名列宗师榜第八位。
第一客不久前刚说过文师种肯定在醉香楼上,而且很快会得到证明,这个证明果然来得很快。
但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解酒枪所吸引的时候,那几个离第一客最近的客人中的三个竟然动了,或者说这三个人的视线一直就在第一客的身上。
不过这个船上有另外两个人的视线也一直在第一客身上,那就是粟和黍,他们虽然被派去监视孔七星和张狗蛋,但在甲板之上自然要以少主的性命为先,所以他们一直注意着第一客周围的情况。就在那三人起身的时候,粟和黍也动了,他们越过船客,分左右直扑第一客所在的方向。
这样的刺杀与江湖比武不同,所有人都追求一击致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而那三个人虽然选择了一个最佳的时机,在一场刺客刚刚出现,在解酒枪出现,在所有人惊魂未定,但是身心上又又稍稍有些放松的时候,这样的刺杀来得出乎意料,也更加无法防范。但他们的出手慢了,与那四个尚未登船就死掉的四名刺客相比,他们的出手慢上了一丝。
这一丝速度上的差距,是经验习惯和判断导致的,他们的武功不弱,但只能说不如那四人专业,所以他们的刺杀被截断了。在粟和黍还未到达时,秋葵和任蓑就已经有所反应,这三人的杀气在出手的一瞬间逸散得太过厉害,最厉害的刺客在匕首插在对方的心脏上时,才会让对方察觉到一丝杀气。
虽然机会不错,但这三人并没有真正抓住这个机会。
任蓑向右横挪一步,将第一客挡在了身后,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他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甚至都没有握拳。但精通武道之人都知道,这样自然的姿势是经过千锤百炼才能得来的。只有自然,你的招式才会更快,而更快就代表着活着。
任蓑没有动,那秋葵自然要动。这是秦九娘第一次看见这不普通的小侍女出手,秋葵的武器从她两侧的袖管中滑了出来,那是两枚细长的黑色铁针,这样的武器与她的身材十分相配,甚是单薄,这种武器在江湖中十分少见,知道它名字的人也非常少。这种名为‘蛇针’的武器,它的尖端就像蜜蜂的螫针一样,它只给你一击,只不过它这一击是致命的。
秋葵手中的蛇针笔直而纤细,但在她手中却仿若游蛇一般,直接缠绕住了三把刀中的两把。能被派来刺杀第一客的人,自然不会是庸手,虽然是下三品,虽然他们没有完美地把握住这个机会,但不代表他们的武功很差,缠住其中两人已经是秋葵的极限。
好在后面还有任蓑守着,而且粟和黍转眼就到。任蓑同样不敢大意,无论是潜龙榜排名第五,还是第几也好,这都不能在对敌之时给你半点帮助。因为如果你死了,只能证明对方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而且因为潜龙榜有着年龄的限制,所以并不代表任蓑在下三品中的武者中排名第五。因为很多在这个境界徘徊了三四十年的人,他们的经验手段更加丰富,武技也更加纯熟。
所以任蓑的拳头轰了出去,从握拳到出手,他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中间没有一丝迟滞。对面的这名刺客的刀已经刺了过来,但是他不得不收刀回撤,因为他判断出,与他的刀相比,任蓑的拳会先到。
他撤刀,闪步,任蓑的一拳打在了空处,但是那刺客却只觉得刀身一颤,他执刀的右臂竟然产生了一丝凉意和麻木之感。他双目微凝,但心底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真气异化,虽然只是一丝,但这代表着任蓑几乎已经走到了七品境的极限,离六品境的距离恐怕只有一层窗户纸那么薄,随时都可能踏出最后一步。
他不是不知道任蓑的名号,但因为自己年龄产生的莫名自信,使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是他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因为任蓑的拳头并没有停下,任蓑的第二拳来得并不快,但是恰好在这名刺客刚提了半道真气的时候赶到。第三拳,第四拳依旧如此,每一拳都不快,但是却驱使对手只能遵循他的出拳节奏,每一拳都打在对手出招最不舒服的时候。恰如烟雨连绵,虽然不如疾风骤雨般声势浩大,但是连绵不歇。
一切都结束了,虽然这三名刺客只是被缠住了,但他们已经撇到了粟和黍的身影,两人就缠住了他们三个,更何况再加上两个呢。
但是黍没有停,他掠过了秋葵和另外两名刺客,掠过了任蓑,他抬头,看见了第一客和已经跑到第一客身后的粟。
粟的刀在他跑到第一客身后半步的时候离开了刀鞘,刀尖明晃晃的,在圆月的月辉下,在秋意中,竟然看得有一丝凉意。第一客背对着他,毫无防备,只有这一刀刺出去,第一客就再没机会品尝那上好的肥蟹。
粟的刀刺了出去,第一客只觉得身上一凉,这一刀擦着他的身子刺了出去,刺在了黍的心口,与此同时他的左臂探出挡在了第一客的身前,接住了黍的刀。
黍的刀很快,粟的左臂被砍下来,在地上翻了几翻。但是黍不能再动了,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跳不动了,而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凉。
“为什么?”这是黍最后的问题,刚才只要第一客犹豫一下,只要第一客想要躲开粟刺出的那一刀,他此时就已经得手了,但是第一客居然这样信任着粟,连最后都不曾动摇,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了粟。
第一客之前分明因为疑心,将他们二人支走。正是因为第一客产生了疑心,所以黍才会决定抓住这个突然出现的机会出手,他怕时间再长,自己会露出马脚。但第一客既然对二人同样产生了疑心,为什么会在最后的时刻选择信任粟,这个问题如果得不到答案,他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