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谁?而又是谁杀的他?”
张狗蛋死了,没有人可以替他解答这个问题,除了张狗蛋自己。高明的审讯者可以让所有人开口,包括死人,秋葵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小侍女精通数种技艺,为的就是在自己少主有需要的时候,展现自己的价值。
秋葵从身上掏出了一柄小刀,手上已经附着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真气,只有将真气控制得极其精微,才能在解剖尸体时,既把所有的线索都剖开,又不至于在无意识中毁坏任何一条线索。然而这样的真气操纵之法,连那些中三品的武夫都未必做得到。
秋葵用刀背划过张狗蛋的每一寸皮肤,凝神静听来自于手上真气的反馈,然后他的刀在张狗蛋的耳后渐渐停下,紧接着刀尖一伸,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没有血流出来。小刀向上拉伸,掀开了更大的口子,然后秋葵的两只手指捻住了那块批,用力一拉,张狗蛋的整张脸就被扯了下来,上面还连着一些肌肤。
“易容术”所有人的心里都跳出了这个字,江湖上会易容术的人不少,最为粗浅的易容术其实就是化妆,但是也有些人可以做到如换脸一般,眼前显然就是这样一种情形,扯下来的是一整张惟妙惟肖的面具。
但是这张面具下的那张脸却更令人心惊,因为那是一张用红黑白三色构成的鬼脸儿,丝毫看不见这个人原本的样子。
“鬼脸儿”,这是一个人的名字,从来没有人见过鬼脸儿的真面目,他的易容术十分高明,绝非普通的易容术可比。如果他易容成一个人,连那个人的父母都会认不出来。而不易容时,他则一直以鬼脸示人,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也由此得名。
没有人能追踪鬼脸,更没有人能找到鬼脸,因为他可以是任何人。但是今天他不但被找到了,而且是变成尸体被人找到。所以他注定不能再以鬼脸示人,因为所有人都好奇他这个从不以自己真面目示人的易容高手,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秋葵当然不会令大家失望,她用揭去了那张鬼脸。但是这次露出的这张脸竟然比刚才那张脸更令人感到惊悚,因为露出的那张脸,没有眉毛,没有胡须,连眼眶和鼻梁都已经被磨平,所有人都自觉地从心底产生了一股寒意。
这个人竟然为了使自己的易容术天衣无缝,而去除了自己脸上一切痕迹,这样无论易容成谁,他都不会有破绽。他之所以戴着鬼脸,不是因为怕泄露自己的真实面貌,而是因为他根本谈不上有自己的脸。
“这个人不是鬼脸儿”秋葵仔细看了看那张令人心悸的脸,突然说道。
“首先,这具尸体已经死了至少一天以上,但昨天晚上我们还看见了张狗蛋,这肯定不是当时现身的那个张狗蛋的尸体。其次,这个痕迹还很新,无论是被挂掉眉毛的痕迹还是削去鼻骨时所造成的伤口,这些痕迹都很新,明显是刚刚做出来的,而且是在这人死后才做出来的。”秋葵没有卖弄关子,而是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但是他的话要远比这张脸吓人,因为她的话合情合理,但这也就意味着,鬼脸杀了一个人扮成了自己,而他自己此时正扮成了别人在船上自由行动,他此时可能就在围观的众人之间。
“检查一遍尸体的其他部分,也许会有线索。”第一客知道此时最危险的就是他自己,鬼脸儿费了这么大周折,只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没有任何线索,身体上所有能留有线索的部分,都被直接清理掉了,整个尸身似乎都被处理过一遍,除了药水的味道,什么也闻不到,这也是直到我们来到这里,才发现这人已经死了的原因吧。”秋葵有些担心,从鬼脸儿的手法来看,这是一个残忍而且狡诈的敌人。
“回房间”第一客没有说多余的话,现在的情形要比他同时面对十几名刺客还危险,因为看不见的刀和看不见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
这船上有近千人,没有一个一个排查的时间,而且那些人也不是可以随意检查的角色,那现在就只有固守了。
“粟,你晚上和秋葵轮流守夜,不必再去出去巡视了。”
第一客的安排很明智,他的房间里只允许出现三个人,那就是秋葵,粟以及秦九娘。
秋葵一直跟随在他身旁,被替换的可能性非常低,而且秋葵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被替换的人。鬼脸儿的易容术虽然高超,但是武功可并不是十分高明。
粟,他刚刚证明了自己的忠心,而且他断了一条胳膊,是最不好被替换之人。另外一方面,他虽然少了一条胳膊,鬼脸儿也未必能打得过他。哪怕能勉强胜他,也必定会惊动其他人。
至于秦九娘,如果鬼脸儿敢对她下手,那就是自己嫌命长了。因为文师种的存在,秦九娘反而是最安全的人。
第一客的安排谈不上万无一失,但是已经是此时最稳妥的安排,只要在醉香楼上再坚持两晚,一旦抵达淮洲境,他就有足够的人手保护自己的安全。
“是”粟欣喜于自己重得了少主的信任,虽然丢掉一条胳膊,令他的武道之路变得艰难。但他不是一名普通的随从,而是一名死士,连这条命,他都是可以为第一客随时牺牲的,更何况是一条胳膊,而且这条胳膊换来了少主的安全,已经物超所值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断臂,刚才一瞬间的疼痛竟然令他有些难以忍受。他是一名自幼培养的死士,所以疼痛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本该产生这样的感觉,也许是最近他有所松懈吧,现在竟然因为断了胳膊而觉得痛。
粟甩了甩头,没有多想,那疼痛感一闪即逝,他的心再次坚韧起来,他的刀还没有断,他也还没有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