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虽然不是讯问，但顾芫也是带着寻找线索的希望来的，可李嘉却变了个人似的，不管是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他都无动于衷。
顾芫累了，按了几下太阳穴，问道:“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顾检，你是个好人。”本来眼睛看着桌面的李嘉突然开口，“但是我出去还要活。”
进监狱来，李嘉看着精神头似乎足了一些，但是那双眼睛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是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远看似乎含着水。但他的眼睛又不是黑白分明的，瞳孔是褐色，眼白有些微微的发黄，还有些细小的血丝。像雨后那一潭带着泥浆的水，你以为是清澈的，其实污浊到底。
“是徐坤吗？”顾芫问道。
但李嘉却不肯再多说一句。
而本靠在门旁掏着耳朵的苏华壹却扯着嘴笑了，他抖了抖挖耳勺，吹了口气，也不叫谁，直接丢出一句:“三监区想去吗？”
龙山监狱的三监区，顾芫是有所耳闻的。据说那里是顽危犯改造监区，关押的都是b市有名的“刺头”，很多被判处了死刑还未执行的，或者常有攻击性行为的罪犯就在三监区接受强化训练，从而进行改造。至于怎么强化，李嘉比顾芫更明白。
苏华壹的话音还未落，李嘉“蹭”地直起了身体，瞪大了眼睛，说道:“苏导，这不好吧!”
苏华壹还是笑，“吱啦”一声，在顾芫身边拉了张铁椅子出来，也不坐，就用脚尖踢着椅子，说道:“我看你挺想去的嘛！”铁质的椅子与地面摩擦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刺耳的声音。顾芫的牙齿有点酸。
“嘿嘿，听说进去的那个新人物是个厉害角色。”苏华壹斜着看了李嘉一眼。最近上火，嘴里起了血泡，苏华壹用舌尖抵了几下，尝到了微微的腥味。
“苏导，不是我不愿意说，我出去怎么办，刚进来的情况你也知道......”李嘉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他垂下了头。
顾芫没有看到的是，李嘉放在桌下的那双手上，有一块淤青。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自己考虑。”苏华壹带着顾芫走了出去。
刚走出会见室，苏华壹便开口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天真。”
“学长，这样做不符合规定。”顾芫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对待李嘉态度过于温和，可她也听出了李嘉那句“刚进来的情况”是什么言外之意。
苏华壹还是想像当年一样拍拍她的头，但突然想起刚刚见面时站在顾芫旁边那男人一脸不悦的样子，于是收住了手。女孩长大了。“规定是给要遵守的人制定的，你知道的，我又不是那种人!”苏华壹扣着手指甲说道。
是啊，他的确不是这种人。不然以他的学历还有办案的水平，怎么可能发配来监狱当一个小小的教导员。
“像这种顽固不化的，你说再多的理也没用。有时候，以暴制暴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可是学长，暴力也只能解决暂时的问题!一旦失去暴力的压制，就可能出现更严重的问题!”顾芫反驳道。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研究生时代，也是经常为了一个问题而争论不休。有一次气得顾芫见到苏华壹就装不认识。
“都是一次性解决的话，要法律来干什么？都是一次性解决的话，为什么还有累犯？还有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反社会人格的人？大姐，动动你的猪脑子!”苏华壹忍不住点了点顾芫的头。
会见室的门外，一男一女并肩站着，言笑晏晏，气氛和谐。他们身后的墙上是鲜艳的五星红旗，灯光下，女人的检徽和男人的肩章都那么耀眼。
陈言之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没有讲话，转身回到了车上。
十分钟后，李嘉招了。他平时是在一个绰号叫“浩子”的人那里买毒品，他们常去一个叫夜色的酒吧交易。据说“浩子”是徐坤的小弟。
回去的路上，顾芫想了很多，一会儿是李嘉对待杨悦悦的感情，一会儿又是以暴制暴的合理，一会儿又是人性的考验。最后，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每个人的底线都是有价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