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明白了么尊主?他们几个根本不会管我的死活,一旦您出手攻击,他们立即向四周散开,将信传给身在羊村的祭司鼻。我相信您能将我立毙当场,可您做不到救下那九十三人的性命。”庵河站在黄觉不远处说,经过与黄觉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已经知道,黄觉是一个对普通百姓十分在意的人,可他认为,这种情感是成神路上的阻碍,优柔寡断心中犹豫,力量便有限。
黄觉手上的紫气隐隐浮动,他真想一掌拿下这个胆敢胁迫自己的人,但他知道,庵河没有骗他,而祭司们对普通百姓毫无怜悯,他们会坚决执行这任务,一旦自己出手那也意味着羊村九十三口已成死人。
黄觉叹了口气,停止了运转功法,他说:
“庵河,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么?”
庵河说:
“尊主屈尊与我商议,是受了我胁迫,否则绝不会如此降低身段。只是属下决不能和尊主商议,您必须成为玄冥,我们玄冥殿才有一线生机。尊主,我们侍奉的是水神共工,这玄冥殿是水神的居所,万不能倒塌。这里只不过是三个人而已,他们一生不信神,活的如蝼蚁一般匆匆而无意义,数十年重复着同样的一天,对于没有信仰的人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难道不都是痛苦的吗?杀了他们,是解脱他们这无信仰的一生。”
黄觉对此再清楚不过了,若不是为了复仇和无上权力,自己根本不会选择活下去,因为活着就是痛苦,可是自己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尊主,他们已经死了,即便您不动手,待羊村九十三口人死光,我们也不会放他们离开的,这您是知道的,在他们被抓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区别在于是您杀死他们成为玄冥,还是我杀死他们,使得我们一无所获,手上多了九十六条人命。”
黄觉明白,自己纵然打败庵河,最多也只是救下这三人而已,自己认识的三人之性命,就比自己不熟悉的九十多条人命珍贵吗?他捏紧左手上的匕首,走到牛大夫身后。
“我一生追求的,不就是无上的力量与权力么?现在这扇门就在我眼前敞开,我为何踌躇不前?他们这三个人不该死,我妹妹就该死了吗?!全村人就该死了吗?!我受了三十多年的苦,三十多年的折磨就应该承受了吗?!”
黄觉摘掉牛大夫头上的麻布袋,并用刀挑开牛大夫嘴上的布条,将他嘴里塞着的布拿出来。
“黄。。。黄祭司,这是为何啊?我已经全力医治您女儿了,黄小姐是中了必死之毒,世上无人能解的,您为何要害我啊?”牛大夫慌忙说。
黄觉站在牛大夫身后,不愿看他的正脸。
“牛大夫,小女得你搭救,黄某不胜感激。可今日,并非为此事。”
“那是为什么啊?”
“此事与你无关,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非得杀你不可。”黄觉说。
“啊呀,为什么啊?与我无关为什么要杀我啊,杀别人不行吗?”牛大夫带着哭腔说。
“不要再说了,牛大夫,在黄某的心动摇之前,我要将你杀死了。”
黄觉从背后捂住牛大夫的口,固住他剧烈挣扎的头部。
“对不起,你的家人因为你的死都可以活下来。”黄觉一刀划过牛大夫脖颈,血液喷溅而出,洒在那石碑上。
黄觉割开牛大夫脖颈立即一掌将其击昏,减去他死亡时的痛苦。
牛大夫的身子倒在地上,血液流向那块玄冥石碑。
黄觉杀了牛大夫,看向另外两个人,第二个人跪着一动不动,而第三个人身子已经抖如筛糠。
“如此,便没有回头路了。”
黄觉摘下第二个人的头套,并使他能够说话。
“尊主,您在这里待着还适应么?”跪着的那人说。
“廉泉?是你?”黄觉在看见那人脸的一刻双脚不自觉地迈步走去了那人面前。
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跟了自己许多年的黑衣祭司,当时他前往君临城赴任大司命时只带了三个人,这第四个也是自己最亲近的祭司留在了羊村,为他沟通两边的信息。
“庵河!祭司是我们自己的人,你为何抓他?”黄觉怒向庵河质问。
庵河说:
“尊主,若您只是一个大司命,朝廷五品官,走的是仕途,那祭司自然是我们的人。可您是要成神的人,您要做的是阴神玄冥,我们侍奉的不是启阳宫里的皇帝,而是水神共工!为了侍奉神,就是我们几个,您又有什么不能杀的呢?我那日与您定下血誓,既是让出了我的生命给您,待您成为玄冥的时刻,您只需一个眼神,我就将自己的性命献上。”庵河一对死鱼眼充血,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取性命来赎罪。
“尊主,”跪着的祭司廉泉说,“我奉您为尊主的那一日已经起誓,早就同那老头一样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今日能助尊主成为玄冥大神,是廉泉的荣幸。可是死老头,你刚才说的不对,居然说我没有信仰。我身为祭司一生奉神,你信了七十年,我信了十年,可你的信仰也未必有我的坚。”
廉泉跪着,两眼放光双眉立起,对黄觉朗声说:
“愿尊主万古长青!”
被点住穴道的身子忽然往前一送,脖颈正插入黄觉手上的匕首。
“廉泉!”黄觉急忙按住那被刀插入的伤口,想要阻止血液的喷出,却被廉泉用身子撞开。
黄觉眼看着祭司廉泉面朝下扑在地上,那把匕首自喉咙插入穿出,这年轻的祭司便一口气断了。
庵河说:
“这小子自己冲破了穴道,但没有选择逃跑,反而赴死,倒确是信念坚定之人。不过这种事我也做得出来,你的信仰怎么就比我坚了?”
能回应的人已经死了,再也发不出声音。
黄觉坐在地上,看着死去的廉泉,自己那样聪明,却没有想到廉泉会自己扑上来,自己那样武功高强,在廉泉撞向自己的时候,却像一个不懂武功的庄稼汉。他不懂得和属下谈笑,但也说过,若世上有天才,廉泉这样的就是,一讲就通一练就懂,而自己只是勤奋才被人称作天才。黄觉没有带廉泉一起进君临,就是担心自己前路未卜,无法照应他,只要自己站稳脚跟就将廉泉接到自己身边。
“我究竟还要失去多少?”黄觉站起来。
“一路走来,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他走到廉泉尸身背后,用手从他脖子后拔出了那把匕首,血溅满了黄觉衣袖,刀锋割开了他的手心,廉泉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起。
“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了,要来的都来吧,摧毁我吧,这颗心再也无法承担,毁掉我吧。”黄觉走向最后一个人,那人原本抖如筛糠,此时却一动不动地跪着了,似乎已经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来吧,不管你是谁,让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吧。”
刀隔着麻布袋扎入,又拔出,血瞬间染红了头套,顺着身体淌下。随着那人身体向一侧倒去,血液流向石碑。
“完成了!恭喜尊主!”庵河道。
黄觉一松手,匕首从手心掉落在地,他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垂着头站着,等待着最后时刻的降临。
三道血液汇聚一处流向石碑底部,可是出乎庵河意料,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细细翻译了,绝不会出错的。”庵河慌忙跑向一处桌子,打开他翻译的文本查看。
黄觉坐在地上,转头看向那被杀死的第三人,这个人认识他,或许还对他有恩。麻布袋还套在那人头上,黄觉看着那人身上套着的黑披风,似乎那披风下面的身体十分熟悉,他的目光扫视在那人身上,直到看到那双鞋。
黄觉扑上去,扯掉那人的头套。
“文倩?文倩!”当看到那女子的脸时,黄觉的精神被彻底摧毁,那女子陪伴了他一十七年,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从前人们叫她杨文倩,后来人们叫她黄夫人。
“啊!”哀嚎如一只老牛从喉咙最底部那颗被挤压破碎的心脏中传出,呜呜哀回荡在玄冥殿冰冷的石殿中,他抱着那个死去的女子,冲着虚空哀嚎。
石碑如一扇黑暗之门打开,一股阴风从虚空吹来,将三具尸体拖着卷入门内。
黄觉张着口,看着那扇门,眼泪在他脸上流成一张网。
“成了,玄冥之门打开了!”庵河丢下纸张跑过来看着那扇门。
黄觉站起身,仿佛受着指引,走入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