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岁的少年和他五岁的妹妹漫步山间小道,一路上小女孩蹦蹦跳跳,一会儿跑到路边看野花,一会儿被蝴蝶吸引,少年一直跟在小女孩屁股后面,随着她跑来跑去。
“哥哥,我们今天摘了超多蘑菇啊,回去娘可以炖一大锅汤。”
“我们偷偷跑出来,可能会被打屁股。”小男孩说。
“不怕,哥哥,我会求妈妈让她不要打你。”小女孩十分有自信的说。
“你来。”小男孩呼唤小姑娘,小姑娘便走到小男孩身边。
小男孩手中一直编着一个花环,现在编好给小女孩戴在头上。
“谢谢哥哥。”小女孩高兴地原地蹦了起来,在村子里,只有大姑娘才能戴花环,也就是说哥哥认为她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本打算你过生日的时候再送你花环,不过我觉得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我马上就要六岁啦。”小女孩跳着往前面跑去。
小女孩先爬上了一道缓坡,走到了乡间的路上,从小男孩的视线里消失。
“呀!你要跟着我呀,不要乱跑。”小男孩说着快步往缓坡上爬去,分明是他一直跟着妹妹,妹妹一会儿不在视线里他就焦急。
当两人爬上缓坡,看见的是自己熟悉的村子冒起火光,直映得半边天火红,就在刚才小男孩还以为那只是天边的霞光。
“哥哥!村子里着火了!”小女孩跑回来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被吓呆了,他看见屋顶冒起大火,房屋在火焰中倒塌,耳中传来奔马与刀兵的声音,他一时分辨不出发生了什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小女孩却已经跑向村子的方向。
当他反应过来时,连忙把手里的篮子甩下去追赶妹妹,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大人们吓唬他们时所说的胡羌人。
胡羌人真的来了。他脑中分辨不清到底应该做什么,村子里有那么多人,还有父母叔伯爷爷奶奶,他是应该回去,还是带着妹妹逃走?
可是他没有多余的选择,妹妹已经跑出一大段,他飞奔着前去追赶。
一匹马从村里跑出来,马上的人穿着大华的官服,正拼命用鞭子抽赶马匹,奋力往这个方向奔来。
“你晚送到一刻钟,就是数百条性命。”长官的话在骑马人的脑中不断回旋,他要赶到县城去报告胡羌来犯的消息。
“驾!”奔马与鞭子声在路上回荡,马跑得太快了,骑马的人脑中只想着再快一些。
“娘!”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跑向村子,而她正跑在路上,与那匹飞速的奔马相向而行。
“躲开!”一声清脆的鞭响传入小男孩的耳朵里,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口让妹妹闪开。
骑马人一鞭子抽在拦住道路的小女孩身上。小男孩看见,妹妹就像一个布娃娃轻盈地飞入了路边的草丛里。
他脑子里轰地一声,脚便自己动了,直向那个骑马人扑去。
“还他妈挡路!”
鞭子又快又狠,没有半点留情,小男孩被一鞭抽倒在地上,骑马人在路上飞驰而过。
小男孩只感觉被火烧了一下,没管疼痛,爬起来直奔路对面的草丛扑去。
妹妹就躺在草丛里,脖子上咕咚咚冒着血,头上的花环掉落一边。那一鞭子正抽在她娇嫩的脖子上,血将草地染成了暗红。
火光漫天,村子里的喊杀声已经远去,那火却一直烧着,似乎能烧到世界末日。当小男孩失神地抱着死去的妹妹一步步走进被烧毁的村庄,见到的是满地尸身,血将大地染红,那倒在地上的脸变得陌生,不去细细地透过他们脸上的血来看,竟不再那样轻易能辨认出他们是谁。
胡羌过境,村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而他似乎是这地狱中的一个外来客,但看到的都是至亲。
“我应该听娘的话,好好在家待着。”他坐在地上,不知在对谁讲,妹妹与亲人的尸身放在一处,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
“你在家待着,就会和你家人一样被杀死。”
小男孩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袍人站在身后。他又将头转回来,根本不在乎来的人是谁,是不是要杀死他,那样的话也好。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小男孩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身后的黑袍人。
“你是说那些过境吸血的蝗虫?屠杀是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低级的,嗜血的畜生罢了。”黑袍人说。
“那个人,不是大华的人么?官府的,他,”小男孩转头注视着黑袍人,“他为什么要杀死我妹妹?”
黑袍人沉默着。
而小男孩继续说:
“他们不都是在路上跑着,为什么?要那样?官府,不是保护我们的么?”
黑袍人看到了小男孩前方躺着的小女孩脖子上的血痕,那是鞭子抽出的痕迹,心中方知道了这少年混乱不堪的言语所指何事,他用低沉的声音说:
“你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做?”
小男孩脸上挂着的泪痕真逐渐被火烤干,但还是不断有泪水涌出,他眼中带着纯洁的疑问想要知道这个人说出的答案,他们为什么那样做?
“因为他们可以那样做。因为他们有力量那样做,所以他们就那样做了。”黑袍人说。
“有力量。。。有力量就可以肆意毁掉别人喜爱的事物了么?”
“这听起来很残忍,但,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没有招惹你们啊!”小男孩哭嚎起来,他的心脏剧烈疼痛,仿佛被一把尖刀刺中。
“因为他们可以,这就是权力。”
“啊!”他那幼小的身体发出一声苍凉的哀叹,仿佛是老之将死的悲惨之人才会发出的声音,他的灵魂随着气息从喉咙中跑出,要升上无数重高的天上,随着那烟尘上升。
黑袍人从地上捡起一把柴刀,搭在小男孩肩上,刀锋触及皮肤,竟将他的魂灵从天上拉回了肉身。
“向我求饶,不然我就杀了你。”
小男孩看着黑袍人,见其脸面在兜帽中若隐若现看不清面貌。
刀划破了脖颈上的皮肤,一滴鲜血顺着刀锋流下。
“向我求饶,不然我就先砍下你的脚趾。”黑袍人举起刀,见小男孩仍然盯着自己的脸面,手上用劲,一刀砍下。
刀锋砍在小男孩脚尖前的地面,而小男孩始终盯着黑袍人,眼神越来越深沉,仿佛要沉入幽暗的深潭里去。
黑袍人把柴刀扔向一边,语气颇高兴地说:
“很好,你没有服。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可以得到权力,向那些人报仇。或者你软弱,只想一死来解脱你的生命,逃避你的问题,我便不再管你,还是你想向那些人报仇?你自己选。”
“向哪些人?”
黑袍人蹲下贴近小男孩的脸,说:
“向所有人。”
黑夜降临,火却不会熄灭,村中房屋倒塌,大火一直烧着,将大地烤热。
小男孩的侧脸在火光中被照得发亮,另一侧却沉浸在冰凉的寒夜中。
“我愿意。”他说。
“好。”黑袍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历经风霜的脸,眼神如锋利的刀,饱含着热情与杀意。
黑袍人转身右手搭左臂,左手竖起两指指天,向着虚空中自语到:
“我找到了一个满怀仇恨,心中怀疑的人来当你的信徒。这再好不过了吧。”
说罢那黑袍人转身对小男孩说:
“从今天起,你跟着我,学做一名祭司,我是大司命,而你最终要坐到我这个位置上,而你要侍奉神,你需要的权力非常巨大,凡人给不了你,只有神能给你,你要终身侍奉神灵,现在跪下,左手搭右臂,右手竖起三指。”
小男孩跪下面对黑袍人,左手搭右臂,右手竖起三指,意为凡人见真主。
“走吧,你已不再是个孩子,你叫什么?”黑袍人问。
“我叫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