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姐,听说由你前去迎接新皇帝呀,恭喜姐姐。”一位宫女说。
“还不知新皇帝是怎么样的人呢,听说是从宫外来的。”那叫娟儿的宫女回答到。
“我们也听说了,是圣上在外的子嗣,这下丽娟姐说不定会成为皇妃呢。”
几人都笑了起来。
娟儿说:
“别瞎说,我一个奴婢,陛下怎么会看上我呢。”
“你可得把握机会,陛下刚进宫来对一切都不熟悉,自然会依赖着身边的人,姐姐又生的如此美丽,如果被陛下信任,千万别忘了妹妹们啊。”
“我怎么会忘了你们呢,婷婷你放心,我若有机会便对吏部的大人说,要你们来我身边,也好有个亲近之人,不再让你干那辛苦的活儿。”
几人贴得近,暗暗执手心中感伤,仿佛娟儿已经要入得深宫,各自心中生出分别悲哀之情。
“启程的时辰到了,各位姐姐,多多保重。”娟儿说罢,与内侍一同前往启阳宫,今日就要西行前去迎接新皇帝回朝。
启阳宫前的广场上,站列着两千御林军,这些整装待发的军人将会随着大司命黄觉一同前往迎接圣驾,他们将成为皇帝最近的护卫,纵然是天下谋反,他们也会以自己的性命护卫皇帝。
“吉时到,出发。”随着黄觉令下,两千多人的队伍开始向西方出发,一路上奏着乐曲,执行这迎接皇帝的礼仪,行进三百余里,这样大的一支队伍走到苦水村需要二十天。
娟儿作为宫女首领,跟在黄觉身后,看着这位新上任的大司命,面容冷峻威严,若与他说话恐怕格外有压力吧。刚出发的几天,娟儿还有心与黄觉搭话,探问这位新皇帝的事情,可黄觉并未透露什么,反而叫她专心走路。
一位将领骑马前行到黄觉身侧,说:
“大司命,前方三十里我们就到马家村了,这是走了七日以来我们必经的第一个村子。”
黄觉沉默半晌,说:
“我们不经过马家村。”
“啊?”那将领一愣,说:
“可。。。这是为何?经过马家村是最近的路。”
“这我知道。”黄觉说,“我们率领这两千御林军,经过一个小村庄,百姓难免心神不宁。”
那将领一笑,说:
“这不正好扬我大华君威吗,让我们的百姓也知道国家的强大,他们见大军过境定会感到有人保卫他们,心中安全。”
将领看着身后盔甲庄重,步伐整齐的士兵,得意地说到。
“杨将军,对于百姓来说,看见士兵就是不详的征兆,他们心中反而会慌乱,我们绕过村子,不要去打扰百姓。”黄觉说。
“绕道?那可要多绕八十里,况且那段路崎岖难行,行进速度就更慢了。”
“嗯。”黄觉说。
那将领气不打一处来,愤而走开,走到队伍前方大喊。
“右行,往狐狸沟去!晚上在那鬼地方扎营!”
又对领头扛旗的士兵大骂:
“走那么快干什么!赶着投胎吗?!速度放慢,给我整整齐齐的。”
本来还有十日左右的路程,照这个速度恐怕还有二十日才能到。
黄觉知道将领心中不爽快,但他不愿打扰一个平静祥和的村子,尤其是身后还有一千整装肃杀的士兵。
两人的争执被娟儿听在耳朵里,她心想,没想到这威严的大司命居然还在意百姓的感受,似乎是一个仁爱之人呢。
在狐狸沟宿营的当晚,黄觉做了一个梦。一座被大火烧毁的村庄,遍地死尸,胡羌的士兵骑着马,在燃烧的村子里来回杀人,仿佛人间地狱。
骤然惊醒,汗水湿透了全身。
“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黄觉许多年没有再做过这个梦,自从结婚安定于羊村十七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从那个噩梦里脱身出来,没想到今日又回到了那地狱般的场景中去。
黄觉下意识伸手入怀,想要占卜一卦,但发现怀中空空荡荡,才想起司天簿早已丢失在那戈壁中。
此时怀揣司天簿的人,经过一天的训练,四仰八叉地躺在天心寺里呼呼大睡,梦里是香甜的烤乳猪。
黄觉坐在帐篷内唤庵河。庵河睡在帐外,听黄觉唤便起身入帐。
“我心神不宁,你来起一卦。”黄觉对庵河说。
“是。”庵河随即从怀中抽出三根竹签,撒在地上卜开一卦。
“怎么样?”黄觉问。
“尊主,卦象显示是一只猎狗,前方是一片坦途,无忧无虑,没有灾难阻碍。”
黄觉的心略微放下了些。庵河见此便告辞退下。
出了帐篷,庵河看着那手上握着的卦签,又在地上摆出那个卦象。
“无忧之犬,奔驰旷野。只是。。。这猎狗最后到嘴的猎物,并不是归他自己,他只能得到几根骨头。”庵河并未与黄觉说后面这半段卦象,一来是在他看来这些事情已经注定无法改变,二来他希望借卦象令黄觉安心而不是徒增烦忧。
庵河自语到:“一个月的行程,没想到最后竟是一无所获,落得一身辛劳。”随即躺下和衣睡了。
苦水村,月黑风高,名叫狗烂的少年手里紧握着一把剪刀,躲藏在被子里听着门口的动静。
果然,那门吱呀一声开了,先进来的是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靠在门边的水桶被门推倒,咣当一声,吓了从门口进来的人一跳。
被子里的狗烂忽然跳起来,站在床上,手握剪刀,大声喊着:
“来啊!谁来我就扎死谁!”
门口有三个人,手里提着武器,本要在深夜杀死这个少年,没想到他这样警觉。
“小王八蛋,你今天得死在这儿。”手持菜刀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正是与狗烂在打水时发生争执的那人。
狗烂头顶被子,手持剪刀,牙关直打哆嗦,怒视着进入自己家的三个人。他是一条被逼上绝路的狗,此时唯有放手一搏。
“呀!”手持菜刀的少年怒向床上砍来。
狗烂将被子往前一扔,直罩住那人,跳下床来用剪刀狠命地戳向被子。
那人在被子中挥舞菜刀,砍得棉絮漫天,随后惊叫连连,他已经被狗烂隔着被子刺伤。
那人脱出被子,见自己手心和大臂上各有一处伤口,说:
“你有种,你等着,明天中午。”
三人撇下头发凌乱,状如疯魔的狗烂,逃出了屋子。
狗烂颓然坐倒,望着已成破烂的被子,自语说:
“神仙啊,真有神仙吗?救救我吧,他们明天可能有十几人来到我家,将我杀死,我哪儿也去不了。”
他将那床已经破烂的被子搬回床上,关上房门,将水桶立在门边,钻入漏风的被子里,在寒夜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