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回头,见一名护卫身穿盔甲,腰挎宝刀,衣着与寻常守卫不同,心中暗道不好。
“我是太子伴当,去帮太子取东西。”
林克脸上仍然轻描淡写,干脆转过身来,面对护卫。
“太子伴当十人,我从未见过你。”那护卫盯着林克的脸,试图看出破绽。
“我有腰牌。”
“正是你有腰牌,我才没在菜园门口拿你。”
林克暗惊,这人居然跟了自己这么久。脑中一转,若是方才悄悄看地图被发现,只怕现在已经暴露了。
强行安稳心神,对护卫说:“太子要做什么还要提前告诉你们么?”
护卫说:“我没有那意思,既然你是为太子取东西,我们便一同前去见太子。”说着要提林克前行。
林克心想,老姜啊老姜,事情败露,你没救了,活该等死吧。
还未回应护卫,却听得清脆的踏步声,咣哒咣哒从远到近,林克好奇是谁走路发出这样的声音,回头正与那人四目相对,两人皆一动不动看着对方。
林克见一位少年与自己年纪相仿,头发未束,散落在肩后,身披白袍,细看竟是白色的床单,身上是白汗衫与暗红色马甲,下身却是白色棉短裤,露着一对光腿,脚上是两块木板拴着麻绳,走起路来咣哒咣哒。
“参见殿下。”那护卫说。
林克脸上嗖地发烫,这回见到太子本人,这谎是无论如何圆不上了,束手就擒吧。
太子咣哒咣哒的向林克走来,盯着林克的脸,林克不用想便知道,自己脸色发红,已经被太子看出破绽,况且自己一身伴当衣服,与跟在太子身后十几米的一群人一样,事情已然败露的干干净净。
太子往过来走,伴当们也往过来走,但始终和太子相隔十几米。
两人面对面林克才发现,太子有一双绿眼睛。
太子站在背光里,眼睛的颜色黑中透绿,如同一湖深林中的潭水。脸色发白,面容清瘦,但眉宇间确是男子无疑。
如此一直盯着林克,像是在等林克说话。
“做戏就要做全套。”
“奴才参见太子。”林克低头说。
林克盯着自己脚面,眼前却出现一只白手,掌心冲上。
林克抬眼打量,见太子向自己伸出一只手,四个指头往回勾了勾。
“要东西?他在跟我要东西?”
林克鬼使神差地伸手入怀,掏出两根胡萝卜,放入太子手中。
太子拿了胡萝卜,不再盯着林克,左右手各一根,康噌咬下一截,边嚼边走。
护卫放开呆在原地的林克,说:“太子又想吃胡萝卜了?奇哉怪也。”
林克见众伴当随着太子,路过时皆用诧异的眼神打量自己。事到如今,只得继续演下去,暗地里咬牙跟在众伴当的后面,随着咣哒咣哒的声音远去。
一行人来到元坤殿,林克硬着头皮往前走,随众人进了殿内。元坤殿是利剑帝江辛专门为太子挪出来,用来摆放各种太子的玩意儿的一个活动场所。
林克见殿内摆放着一座小山,是各种玩意儿堆叠起来的,独轮车、扇子、奇怪的盒子、穿着盔甲的小人儿、巨大的风筝、鱼竿,不计其数堆积成山。殿内没有一处座位,或者说处处都是座位,地上铺着毯子,再无其余装饰,连灯烛都没有见到。
“你们出去。”
林克正四下打量,听得一个声音干净悦耳,但见众人皆退出,太子却侧过头看着自己。
“可别让我留下啊。”林克心中念叨,暗暗向后挪了半步。发现太子仍然直勾勾看着自己,暗自叹了口气,所幸破罐子破摔了。
“您有事就说吧。”林克见众人退出并关上了大殿的门,所幸迎上太子的目光说到。
太子却没理林克,随意将身上的床单脱在地下,转身到”小山“中翻找。林克心中却冒出一个想法,”太子会不会是个聋子?又或者精神有问题?”
“很有可能!从他种种怪异的表现看来,很可能是聋子,或者傻子,所以皇帝也不考虑让他继位,任他玩耍,很有可能,这种人据说都很早死掉,唉真可怜。”林克自问自答地想。
“可是他一生无忧无虑,又生在帝王之家,不愁吃喝,也没有人会担心这个人来抢夺自己的地位,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太子找到了东西,拿着转身走到“冷静分析问题”的林克近前,见林克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含着一种羡慕又怜悯的奇怪神情,像在看一只可爱无害的动物。不知林克在想什么,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林克。
“吹。”太子说。
林克如梦方醒,低头接过手里的东西,见是一截骨笛,但只有寻常笛子一半长短。
“唉,他高兴就好。”林克抱着哄傻子的心情向孔内吹气,随手按动几个孔眼,使笛子发出不同的声音。林克并不会吹笛子,但他见过吹笛子的样子,便装模作样地吹了几个音。
将笛子从嘴上拿下来,心想,怎么这么难听,我看好像别人吹得挺容易么。
“真难听。”太子从林克手里拿过笛子,并说到。
“奴才并未学过乐理。”林克见太子背过身去说到。
“太难听了。”太子未理会林克,像是自言自语地悲叹着。
林克心想:“我差点忘了正事,可不是陪这傻太子,我得赶紧到大书部去,若是太阳下山处处关门,事情就越发麻烦了。”想趁太子背身悄悄退出去。
刚挪了两步,只听太子说:“去哪儿啊?”
林克一惊急忙站定。太子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深绿色的眼睛仿佛要将林克吞入。
“我还以为你已想起,才能找到此处来。看看你,眼不能视,耳不能闻,曲不能奏,要杀你简直轻而易举。”
林克浑身寒毛乍起,太子杀气逼人不是在说笑。林克在父亲林强的教导下学着感知杀气,虽不及林强那样敏锐,却也是一个合格的猎人,此时林克觉得,甚至黄觉对自己的杀意都不及眼前的太子纯净旺盛。
“你。。。”林克在脑中思索,为什么太子要杀自己,对了他是个神经病,可他也说什么‘想起来’,仿佛认识我一样。看年纪与我相仿,我并不记得何曾见过他呀?
见林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太子的杀意又退去了,不看林克,自顾自地玩着那截笛子:“本想过些日子去寻你,没成想你却来了,还是这样来的,也好。”
太子虽然神经兮兮,但说话声音十分悦耳,林克心想,这说话如同音乐一般,有一种想要细细听他音节的想法,可那些音节在他齿间划过,便进入虚空中。
“你大概还摸不着头脑吧。”太子看向林克。
“我其实有点把握,两种情况,要么太子你是个神经病,要么你便认出了我的真身。”林克并不知道什么真身,但是他这几日来被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围绕,所幸顺着他们的话语来说。
“呵,认出你的真身。”太子自顾的微笑,不看林克,玩味着这句好笑的话,这使林克涨红了脸,对太子说:
“那你说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可我不知道你是谁。”
太子举头看向大殿顶端,像是回忆般说道:“我是你看见的,所知道的一切的缔造者。”
如同阅览天空星宿般,仿佛星宿正是房中各有趣味的玩意儿,他一个个如数家珍。
“我是你的兄弟,你的敌人。”太子说着已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弓箭,“来吧太阳,旧日的仇恨,今日一并算清。”
林克心想:“这太子同那大胡子说一样的话,都说我是太阳神,可太阳神怎么会是我这样?”
还未细想,只见太子搭弓拉箭,说:“射你三箭。第一箭,”
一箭射出,“为颛顼。”
林克没想到这太子真说射就射,一个窜步扑出去,躲过一箭。林强经常训练林克的反应力,他告诉林克:“与野兽搏斗不要想着凭力量取胜,你手上有刀,你要速度快过它,一刀便能致命。一定要快。”
在林强恶狠狠的训练下,这一扑几乎是肌肉反应,待扑出后才感到血脉喷张,心跳急速。
还未喘息,太子已然拉开第二箭,“第二箭。”
林克绷紧神经,略一起身,暗道不好,腿竟有些软,一时用不上劲。
只一瞬即可调整好的姿势,太子却没给机会。
“为应龙。”
第二箭破空而来,眼睛捕捉不见。林克跌倒在地,一摸脸发觉已然擦破,心中冷汗直冒。若不是失力跌倒,此刻恐怕生死难料,这二箭比第一箭快了太多。
即刻就地翻滚,方才已觉察到太子第三箭的杀气,滚出几圈抬头,却见一箭已飞至面门。
“为玄女。”
“完了。”林克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