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期间,有网友建议我,这个帖子的标题不够响亮,应该改成《300块钱摆地摊,我一年赚了10W》,我当时和他讨论了一下,因为从300块起步到10万,我用了一年多,而不是一年,而我摆地摊一年多,算上白天、晚上摆地摊,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其实要比10万多,于是他建议我写成12万。我再次算了一下,在这一年多,我差不多赚了15万,这些可真是辛苦钱,我和老婆两个人白天躲城管,晚上不用躲城管却披星戴月,回家后还要打理淘宝的业务,非常辛苦。和我的劳动相比,我没觉得我一年赚了很多,所以我理直气壮地把帖子标题改成了《300块钱摆地摊,我一年赚了15W》,果然,改了标题后帖子的关注度更大了。
大概是2010年10月下旬,上海《新闻晨报》的记者通过电话采访了我,采访后他问我要不要透露真实姓名和城市,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有答应。回家后我觉得也不会出什么事,就通过QQ告诉他,可以透露我的私人信息。于是这事在10月22日,首先在《新闻晨报》的报道中,进入了更多人的视野。晨报的编辑还给我起了个名号——“练摊帝”,这篇报道还被好多媒体转载,结果没有几天,就有人跟我说我成网络红人了。我还是微微一笑,我的生活照旧,也不算什么名人。10月24日的时候,新浪的编辑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开通新浪微博,我答应了,以为自己可能就算是名人了吧,当时还有点洋洋得意。但是我的生活还是波澜不惊,一切如常。
11月初,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新华社的记者要求采访。我很爽快地答应了他们。他们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我店里了,摄像机、照相机、话筒、采访本,我一个普通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于是和他们聊了一会儿,配合他们拍照拍视频。采访完毕后,他们走了。我当时接受采访,是觉得自己摆摊,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没什么见不得光的。采访之后那几天,我还在想,怎么不报道?心里还是比较失落的。
当时我和老婆一直摆摊、开店,到11月8日,我们还在夜市上摆摊,如果不是我坚决反对,我老婆9日都要摆摊。而11月10日,是老婆做剖腹产手术的日子。不管我们挣多少钱,但就凭我们临产前一天还在摆摊的吃苦精神,我觉得我们能够赚15万或者比15万还多,这不过分吧?如果其他人比我们还吃苦,赚100万我都不眼红。
11月10日下午,4点20分,我的儿子来到了人世间,老婆5点多从手术室出来,我没顾上看儿子,先拉着老婆的手,哭了。老婆为了我,为了儿子,为了我们的家,受了太多的苦了!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我的感受,我很感谢老婆。
11月11日,新华社记者给我打电话,说还想了解几个问题,我在电话里和他聊了不到10分钟,后来他告诉我,说那天下午发稿子。
又过了一天,早上10点左右,当地晚报的记者告诉我:“小包,我们的报道出来了,你去买一份看看。”于是我在医院门口买了两份报纸,上面就是我的照片,还有我的报道。我还没看完呢,新华社的记者就又打电话过来:“小包,我们的报道出来了,今天的晨报上有,你去看看吧。”于是我又买了两份晨报,头版显著的位置上就是——“练摊帝”。下午,夜市上的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我上报纸了。我说我知道,我问他在哪个报纸上看的,结果他告诉我的是另一份报纸。我在看我在天涯发的帖子的时候,发现有网友回帖,CCTV经济频道的《第一时间》读报对我的事情也作了报道,我突然觉得,可能这次真的火了,我心里挺高兴的。
11月13日,摊友来医院看我老婆,他告诉我,夜市上的人都知道我的报道了。我就问大家怎么评价,他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我感觉不太好,但还是没有意识到会有多大的后果。第二天,另一个朋友来医院,直接告诉我,夜市上的人反应很激烈,都拿着报纸要找我算账,据说报纸里面还包着东西!我一听,吓坏了,怎么会这样,我没侵犯他们的利益呀?后来,又有一些人告诉我,据说有一些人,在策划报复我。我无言以对,我从来没想着要去伤害谁,并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事情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
一些媒体人要我去夜市,说拍一拍我摆夜市的照片,我一直抵触,认为现在不适合出现在夜市上。但是19日晚上,我还是去夜市了,跟去的还有电视台的记者。我去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电视台跟我做了很久的工作,说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再一个就是一直对我帮助很大的批发商大姐发话:你不能因为你上了报纸、电视,就不过你的生活了,过不了多久,人们就把你忘了,你以前过什么生活,以后还要过什么生活,所以坦然一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我就去了,我想坦荡面对一切。对记者,我去之前、之后都一再重申,多采访采访反对我的人,听听其他人的声音。他们也采访了一些。我不知道我带记者是对还是错,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带记者,或许我不会那么平安,但是矛盾也不会加深。我带着记者,没人敢对我动手,但是也有了更多的谈资,这肯定成为这些人骂我的又一个理由了。
上报纸后第一次摆摊那个晚上开始,我当时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打算以后不摆夜市了,虽然收入挺可观的。也许过一段时间,我再去摆,也就没那么多人关注我了,但是,当时我还是决定不摆了,我不怕谁,我迟早要离开这里。别说一年赚个15万,即使夜市一年赚50万我也会离开夜市。摆地摊,毕竟是最低级的商业模式,我从开始摆的第一天起,就想着以后不摆摊的生活。当初,我只有300块钱,我都没怕,何况我现在还有一个店?我决定不摆夜市了,不是说我怕别人对我不利,只不过想给大家留下一个教训,人性复杂,往往会出现一些和你初衷完全背道而驰的结果,以后考虑事情全面些,别像我这样。
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我也不怪媒体和记者,虽然有人说记者胡写,一个人和一个人的视角不同,作出报道也不可能十全十美。我写的摆摊的事都被同行骂了个体无完肤,还被他们要挟恐吓,难道能强求记者写出每个人都满意的报道吗?
我也不后悔写出这篇帖子,毕竟我的帖子给了很多人希望,给了很多人努力的方向,我不怕摆摊的做生意的人多了影响我的生意,大家都好了,大家都有钱了,可能我的生意会更好,我对整个社会如果有影响的话,是一种积极的影响,我对这个社会是有贡献的,所以我不后悔!
发帖之后,我遭到围攻,当时,好多摊友都担心我暴露出夜市的秘密——好多人都不知道摆地摊也是赚钱的。他们害怕会有更多的人来摆摊,到那时,生意就更不好做了;也担心税务部门会来收税。之所以没找人来收拾我,是因为我在媒体的曝光率很高,后来我撂下狠话,说不摆地摊了,事情才慢慢淡下去。
但是不摆摊,我又能干什么呢?实体店里有店员打理,我总不能天天在那里玩电脑吧?出去打工,我习惯了给自己当老板,虽然苦、累,但也心里舒服,再也不肯给别人做事。本来想好好休息几天,但忙惯了,一消停下来还真不适应。刚好我弟弟从北京回来,老婆一个人去夜市打理生意忙不过来,我就叫弟弟去帮忙。但是,弟弟的性格还是不适合。做夜市有一点要注意,不管卖与不卖,一定要守得住,但弟弟往往摆一会儿摊,见没有生意,就去四处乱逛了。所以,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又过了几天,夜市上对我的关注慢慢冷了下来,我就去给老婆帮忙了,本来是硬着头皮去的,结果很惊喜地发现也没多少人搭理我。想想也是,大家都做自己的生意,哪有那么多闲心去管别人的事情,社会上每天这么多光怪陆离,又不少我一个,于是,我又可以不受干扰地摆摊了。好久没摆摊,喊上两嗓子感觉还挺带劲的。
后来我也反省自己的失误,比如,我发的那个帖子,确实给大家造成一种错觉:摆地摊很赚钱。其实也不是这样,第一,摆地摊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之前的内容已经说了很多,我跟老婆真的为生意付出了很多;第二,即使你付出这么多辛苦,也不见得会有回报,大多数摊友,也都是勉强度日而已。
就我们所知,夜市里有个大姐,30多岁,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和老公关系不好,小孩还很小,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可以说她所有的生活都是靠这个摊子。小孩身体不好,一感冒就是肺炎,还经常流鼻血,一检查鼻子里长了个息肉,所有这些都要花钱,而唯一的来源就是这个小摊。
有段时间天气不好,总是下雨,而摆摊的就是靠天吃饭,天气好了就出摊,天气不好就在家里待着,我们还有铺面,可这位大姐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这些心酸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知道她生活是多么不易。这是我众多摊友中的一个,就我所见,这样的摊友并不是少数。
还有些人,看了我的帖子,心里蠢蠢欲动,想到夜市上来一试身手。和我直接接触的,前前后后一共有四个,都是男性。头一个是我房东的儿子,他进了些手镯什么的,在夜市上支了个桌子,需求量不大,买的人不多,他赔了,于是就怪我写的一年挣15万的帖子,误导了他;第二个是一个朋友的老公,人也快40岁了,没工作,干瘦,少言寡语,也是看了我的事迹,就想在夜市上做点生意,他先是跟我们一起出摊,观摩了两天,结果那几天我生意确实不好,他自己的性格也不太适合摆摊,于是没再来;第三个是连货都进好了,但一直苦于找不到空摊位,于是作罢;第四个是个电信局的小伙子,自己吃公家饭,但觉得钱不够花,也就来夜市了。他进好了货,也买了桌子、货架,甚至请城管吃了饭,感觉万事俱备了。于是出摊,结果出摊第一天,就因为把货架支在别人的地盘上,被人连桌子带货架都给扔掉了。这个小伙子没想到这里摆摊的如此彪悍,于是再也不敢再来了。
前面说过,我自己有个QQ群,里面也有不少各地的摊友,还有好多有志于摆摊大业的,有时候大家也分享一下自己的收获,感觉一天平均下来,也就挣个100来块钱,这还算比较好的时候,差一点就50块钱左右。也有好多人,因为一开始生意不顺,没有坚持下来,就不做了。
这事说明,摆摊不光要付出,还要坚持,有时候,坚持都不起效,你坚持到本钱都赔光了,还有什么意义?所以,还必须得有点运气。天时地利人和,摆摊也需要啊。
再说回我自己吧,从今年开始,运气就一直眷顾我,夜市上的生意很不错,现在还没有统计,但感觉要比去年还好些,高峰的时候,最多一夜卖了2600块钱,一般情况,平均一晚上也是1500块,最多的一天,我卖了100多件衣服,刷新了去年的纪录,希望能维持这个繁荣的局面;我的实体店开始赢利了,还是很少,但毕竟赚钱了,不像以前,只能保个本,后来,实体店的客人多了,我的丈母娘也过来帮忙。
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比原先好了很多,我是老大,自己在省城做生意,弟弟妹妹也有事情做,不用问家里要钱了,没结婚的也就只剩远在北京的弟弟了。我们仨依照个人的能力,还能给家里贴补点。因为没有什么开支,父母就不用种地了,因此从繁重的农活中解脱出来,父亲的身体,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大后方如此稳固,我就更有信心打冲锋了。
前不久,有人劝我,既然有了点名气,那就开个淘宝店吧。其实,他不知道,淘宝店是我的伤心之处,想到之前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还被几个恶评给毁了,心里实在很不舒服。但是,我现在有了地摊和实体店,再做一个淘宝,确实可以扩大我的经营范围,于是,我又有些动心了,哪里跌倒了,就从哪爬起来。这次做个大的,再不做以前的C店(准入门槛最低,只要实名认证,任何人都可以开店),而是要做商城(必须有公司营业执照,有自己的注册商标)。以前做淘宝C店,成本很低,现在做商城,就有费用了。我从摆地摊悟出来的,凡是免费的,都不稳定,所以我宁愿交押金还有网络的维护费用。忙碌了一段时间,我申请成立了一家贸易公司,淘宝店的事情,还在筹备当中。
我们还搬了家,以我目前的经济实力,房子还是买不起,涨得太快了,远远超过我的赚钱速度。但我现在至少有钱租个大点的了。以前,我跟老婆租一个30平方米的单间,房子里不单要放床,还有我们的货物,乱七八糟的。等老婆生完小孩,我赶紧把儿子送到乡下,让我妈带,不然,实在没有地方。现在的房子,至少有70平方米,这样,以后我妈带我儿子过来,也有地方住了。乡下还专门养了只奶羊,让我儿子有羊奶喝,现在的食品啊,有了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安全的。
这就是我目前的状况了。之前有一部电视剧叫《奋斗》,我看了几集之后,觉得非常不真实,就我自己的经历,80后怎么可能是那个样子呢?我的文笔一般,但是我写下的这些,绝对忠实于我的生活。我的经历未必能代表好多人,但的确是发生过的,如果能给大家提供点经验教训,或者能解解闷,那我也觉得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