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孟坤,你有没有感受到大神的低气压。”
顾香坐在车后排,压低了声音。
孟坤看了看前排诡异的情况,摸了摸小青梅的脑袋,“快睡觉吧,你不是晕车吗?”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顾香用力推搡着他,两个人在后排打打闹闹。
校车的前排却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何姜坐在第一排,隐在窗帘的阴影里,眺望车外的风景,面色冷淡,侧脸若隐若现。
“咳咳咳……”
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
“陆迟,喝点热水。”
秦媚左手给他顺着背,右手打开暖水杯的盖子,体贴的递到他嘴边。
“我自己来吧。”
陆迟接过水杯,轻抿了一口,原来苍白的唇色变得粉润,眼里也荡着盈盈水光。
秦媚几乎是痴迷得在目光里描绘着他的眉眼,她从小就爱黏着陆迟。
他一直都长得很好看,而且越长大越好看,在人群中是最发光的存在。
他对任何人都是温柔体贴的,克己复礼,微微下垂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
想起陆叔叔对她说的话,她就忍不住红了脸。
她怎么可能嫌弃陆迟瞎了一只眼呢,他一直都很受欢迎。
从小到大,陆迟身边都围绕着向他告白的女生,情书多的书桌都放不下。
不过,那些不长眼的女生都被她背地里清理了。
“这次也会是这样”,秦媚坐在双排座位的外侧,装作无意的扫了一眼并排的女生,“不管是论家世,还是论长相,我和陆迟才是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汽车平稳的开着,空调源源不断吹着冷气。
大家都昏昏欲睡,车里越发安静。
突然汽车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都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
“搞什么啊!”
被吵醒的人气愤的嘟囔一句。
“不好意思,前面出现了车祸,交警正在处理,我们需要等一会儿才能走。”
司机哈着腰赔罪。
何姜随意的瞥了一眼,车子正前方,交警正拿着酒精测试仪测试肇事者的酒精浓度,旁边救护车刚刚关上门。
“我没喝醉。”
满脸红通通的刀疤男与交警推推搡搡。
“这些喝醉的司机都这样,怕罚款,喝醉了也不认。”
司机打趣着。
大家被吵醒以后,也没了睡意,索性你一句我一句和司机师傅聊着天。
那个司机确实没喝醉,脸上红通通的,像是酒精上脸,每一步推搡的动作却是计算好的,分毫不差,应该是练过家子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姜收回了目光。
不一会儿,交警就带走了那个醉酒的司机,拖走了事故车辆。
司机右手一打方向盘,穿过奔涌的车流,驶上了右边的高速路。
汽车平稳地行驶了1个小时,就到了九华山脚下。
薄雾依睎,晨露欲坠,刚醒来的高山似乎带着朦胧的睡意。
苍翠树木接收晨光的照耀,花草吮吸清晨的露水。
高山,巍娥矗立着。
湛蓝的天空下,云朵悠然的飘着。
白雾在山间萦绕,营造了一种朦胧的气氛。
“这里空气真好闻。”
顾香欢脱的从车上跳下来,在空中伸了个懒腰,笑道:“大神,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她几步跑上去挽住了何姜的胳膊,像袋鼠一样挂在何姜身上。
众人沿着山路缓缓爬行。
山路陡峭,一层层阶梯螺旋式环绕,直通云霄。
石板台阶上遍布青苔,山里刚下过雨,
路面湿滑。
大家只能扶着生锈的栏杆,踮着脚挑着路走,以免脚下打滑。
何姜一路脚下生风,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把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这也太恐怖了吧,大神学习这么好,运动细胞也这么发达。”
顾香好不容易爬上新一级台阶,气喘吁吁的扶着腰。
“别说话了,不然会越来越累。”
孟坤一只手虚扶在她腰间,防止她跌倒。
“陆迟,你还好吗?”
秦媚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陆迟,神色焦急。
“我没事,你自己也要小心。”
陆迟推开了她想要搀扶的手,手抓着栏杆,一步一步挪动着身体。
他的身体太弱了,长年生病的身体虚弱无力,只能走一步喘一步。
看着前方已经消失的身影,他神色中闪过一丝失落。
到了中午,众人才艰难的爬到山顶。
一时之间,地上瘫倒了一片。
有着孟坤帮忙,顾香倒没费多大力气,不一会儿就恢复了精神,活奔乱跳地凑到何姜身边,“大神,你在看石碑啊。”
她手指着石碑,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倒是首好诗。”
何姜越过石碑,走向前方的寺庙。
黄色的佛幡在风中飘扬,正中央矗立着一口青石香炉,上面雕刻着飞舞的腾龙。
长方形的炉盘里燃着三柱长香。
左脚还没踏进佛门,何姜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胸口承载着巨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额头冷汗直冒。
屋檐上系着的佛铃突然齐声作响,正对着她的莲花佛国猛然射出一道精光。
“大神,你怎么了?”
何姜回过神,看见顾香关切的眼神,这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了寺庙,只剩她一个人一只脚伸在半空,要踏未踏。
“没事。”
“听说九华山的寺庙特别灵,我想求学业。大神,你想求什么?”
顾香手舞足蹈的说着,拉着何姜的手就要进去。
“你和孟坤去吧,我不信这些。”
何姜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手腕,转身离开。
“大神最近怎么怪怪的?”
顾乡摸不着头脑。
“她什么时候不怪?走吧。”
孟坤拉着她进了内殿。
百岁宫里,秦媚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应身菩萨,保佑陆迟一生福泽绵长,长命百岁;保佑我和他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说完,她从包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塞到功德箱里,又虔诚的摇着佛前放置的签筒。
一只沉木签从签筒中掉出来,秦媚眼睛一亮,连忙跪着上前捡起来,藏在手心,大拇指小心翼翼的挪开。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狗屁寺庙!
骗人的玩意!
顾香看着气冲冲从内殿冲出来的秦媚,一脸疑惑。
“孟坤,大家最近怎么一个个都怪怪的。”
“我们赶快进去吧,一会儿还要集合。”
“好好,我要去求学业,要拜那个菩萨来着?”
“观音菩萨。”
孟坤拉着顾香和文殊菩萨殿擦肩而过。
何姜一个人沿着寺庙周围漫步,越往右走,越是烟雾缭绕。
红色的丝带互相缠绕着,在烟雾中飞舞,像是一个个红衣小姑娘在跳舞。
近看,才发现是一棵千年槐荫树,树干粗壮的大概三个成年人才能抱住,上面缠着数不胜数的红丝带。
“小姑娘,要不要买一条红丝带求姻缘,很灵的。”
一个大妈缠着头巾,手里提着个篮子,凑近她跟前。
上山之前,老师早就嘱咐过山上骗子很多,要小心钱包。
何姜站在树下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时间,飞舞缠绕的红丝带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我要一条。”
一个清俊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捂嘴轻咳。
“我也要一条。”
“我请你吧。”
陆迟温和的笑道。
“不必。”
何姜打开了书包,夹层里果然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纸钞。
她买了条丝带,又在烧香的小和尚那里借了一只毛笔,思索了许久,才认真地在红丝带上写写画画。
陆迟笔下不停,却忍不住偷看她在写什么。
奈何何姜捂得严实,他只隐约看到了几个字母“SYHHJ”。
何姜写完之后就立刻将红丝带挂了上去,离开了,一刻也没有在他身边停留。
陆迟紧紧捏着手里的丝带,盯着树上飘扬的丝带,蠢蠢欲动。
“小师傅,这树上的丝带有什么忌讳吗?”
扫地的小和尚停下了动作。
“方丈说,要是丝带挂上去又掉下来就不灵了。”
“谢谢。”
他在树下站了许久,久到太阳驱散了烟雾,久到身体麻木到没有知觉,秦媚找到他时才回过神。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儿呆着啊!”
秦媚擦了把汗,看见他手上的红丝带,眼神一闪。
“陆迟,你想给陆叔叔求姻缘吗?陆叔叔这么久了,一个人确实挺孤单的。”
“我……”陆迟迟疑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嗯,自从我妈妈再婚以后,爸爸经常郁郁寡欢,我确实想给他求个好姻缘。”
“你身体不舒服,我帮你挂吧。”
秦媚体贴的接过红丝带,踮着脚尖,将它挂在了树上。
“我们走吧,快要集合了,晚上还要搭帐篷。”
“好。”
秦媚上前搀扶着他,面上一派天真,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该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就算不是我的,只要我想要,就必须是我的。
红色的丝带在树上招摇的飘荡着,一只乌鸦飞累了,单脚站立在树干上,挠着自己的毛,不小心爪子缠上了一条丝带。
挣扎着脱不开,只好勾着它飞起,飞在半路将它丢了下去。
红色的丝带轻飘飘的,落在小溪里,上面的字迹在水中若隐若现,“SYHHJYBFL”的墨水字迹逐渐消散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