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众同学各使眼色,呼啦作鸟兽散,只留下王紫君和余非在一块。二人边往学校走边聊着天。余非说:“今天真不好意思,让你的同学误会你了。”王紫君显得很轻松,“没事,我这些同学就喜欢瞎起哄。”余非问:“他们经常这样吗?”“对……”王紫君发觉这样的回答有些不妥,便解释道,“不过经常朝别的同学起哄,针对我还是第一次。”余非又问:“为什么呢?”王紫君说:“因为还没有一个男孩子请我吃饭呀。”说完又觉得不妥,便补充道:“主要是我没有给男孩子这样的机会。”
“哦……”余非若有所思,无论她说些什么,王紫君之意无非是在表达和自己的特殊性。但既然都没有挑明心意,还是继续含糊其词地好。
余非说:“紫君,寒假快到了,我爸说如果有空就到我老家去玩一次,你看如何?”王紫君看了看余非,见他避开自己的目光,便说:“他怎么想到请我去你家玩?”余非继续避开她的目光,“我爸他挺喜欢你,所以想邀你去玩一玩。”“你爸他喜欢我?”王紫君沉默了半晌,突然对余非说,“那你呢?”
余非有些措手不及,支吾了一阵只得继续闪烁其辞,“我,我不配去喜说道:“哦,这样更好。”
余非看得出来,王紫君所理解的喜欢已等同于爱慕,而自己的本意并非如此。这就是二人理解同一个词异同的地方。在处理这件事上余非是亏心的,他以“喜欢”二字作表达,是为今后可能出现的争端埋下开脱罪责的借口。到时他可以说,喜欢不等于爱,我并没有欺骗你啊!
王紫君哪里明白这些,余非亲口说出喜欢她已让她情难自禁。尽管余非曾经带给她过伤害,尽管余非在校期间与同学同居的事实曾让她心存怨愤,但喜欢一个人,或者说爱慕一个人,又岂会因为这些而在心中完全将这个人剔除?更何况,那些事对余非而言,都已经成为往事。王紫君上大学之后,耳闻目睹大学生们浪漫而放荡的生活,也逐渐习已为常,就更觉得余非的过去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他不与过去的女友藕断丝连,只要他真的喜欢自己,那就没有必要继续压抑自己。
王紫君这顿饭吃得特别高兴。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为了在心中剔除余非,实在太累了。一方面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要把余非忘记,另一方面却忍不住时时想起他,这种煎熬让人几欲疯狂。那次回王市长家遇见在阳台洗衣服的余非,她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很想代替他去做那些洗衣做饭的事。因此,她打定主意,只要余非真心喜欢自己,她就不再犹豫。但如何知道余非的心意呢?如何知道余非不再与前女友藕断丝连呢?以王紫君的智慧和手段,还无法得知答案。所幸的是,余非居然来到了学校,居然亲口表示喜欢自己,王紫君一下子如释重负,又怎么能不激动?!
心中不再压抑了,自然变得十分舒畅,王紫君的愉悦心情也影响了余非,所以他们这次吃得都很高兴。吃过饭,二人又散了一会儿步。在修州学院门口,当余非提出要回去时,王紫君已有些依依难舍。
“挺晚了,你回宿舍早些休息吧。”余非说。王紫君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余非又说:“寒假去我家玩两天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最好不要告诉王市长。”王紫君不解:“为什么?”“因为,因为我怕她笑话,毕竟我们闹过别扭。”余非只好这样回答。事实上,他只想糊弄一下父亲,以解当务之急,而不想节外生枝。因为他曾答应过王晓慧市长,不会和王紫君有什儿话。”“哦。”余非被推到房门口,见王紫君看了自己一眼,只好进去。
聂美凤瞪了一眼丈夫,余洪清做着鬼脸,一把拉过妻子,“走,我们别在门外碍事,也回房去。”说着,摸了一把她有些干扁的胸部。“你这老不正经的,满脑子的坏水。”聂美凤轻声骂了一句,还是随他进了自己的房间。余洪清嬉皮笑脸:“我当年要是不坏,哪会有余非那傻小子!”
再说余非与王紫君同坐在房间内,竟相对无言。还是王紫君先开口说话:“害你今天要睡沙发,后悔把我请来吧?”“哪里,哪里?你能来我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余非说。王紫君一笑,“你啊,鬼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我想问清楚的是,你和以前的那个女朋友真的不会再有什么瓜葛?她毕竟怀过你的小孩,你会不牵挂她?”
“这……”余非一时答不上来,心想你这个死丫头,怎么问起这样的问题,让人多难回答。说不再会有牵挂,又显得自己很绝情;说牵挂于她,又似乎存在藕断丝连之嫌疑。“过去的事其实就是历史,我当然不会忘记历史,但不可能让历史重演。”
王紫君从余非的回答中难以找到破绽,尽管她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大致可以猜度他不让历史重演的意思是不会再与前女友有瓜葛。王紫君说:“我希望你说到做到,不会让我失望。”
余非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对她说:“紫君,我不耽误你休息,我到客厅去了。”王紫君像是关心他的身体,“你在沙发睡会不会着凉呢,现在的天气有些冷。”余非摇摇头:“不会吧,我盖厚一点的被子。”“哦……”王紫君又说,“睡沙发很容易滚下地吧,地上肯定很冰。”余非同样摇着头:“不会,我搬把凳子拦在沙发边上就成。”“哦……”王紫君没再说什么。
余非来到客厅的沙发旁,却找不到棉被。心想,母亲不是让我睡沙发吗,怎么东西也不帮我准备?无奈,他敲响了母亲的房门。
“谁啊?”是父亲的声音。
“是我。你们让我睡沙发怎么也不准备棉被,想把我冻死啊?”余非有些生气。
余非又问:“那你的父母都在干吗?和王市长是什么亲戚关系呢?”不想王紫君闻听,并未作答,只是端着茶不停地吸。余非听声响估计她连茶叶都吸进去了,便说:“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吗?”
王紫君仍是不做声,眼里还噙着泪。余非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忍心再问下去,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使他还是想继续探问,只是说话方式有所不同。余非说:“其实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你的任何看法。除非,你对我不够信任,或者说你对我还是很有距离。”
这句话棉里藏针,王紫君大概也能体察一二,看来不说是不行了,她终于向余非倾吐了郁积在胸中的心酸往事。
王紫君说,她以前生活在新江市文塘县一个山区乡镇,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至今都未曾见过他。母亲原本是中学教师,后来也到外地去了,因为无暇照顾她,便将她托付给外公外婆抚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寄些钱回来。
“我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才不想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世。”王紫君抬头看了看余非,又说,“我在修州从未向别人提起过。”
余非一直默默地倾听,心灵震动很大,没想到这样一个清纯的女孩,会有这样的遭遇。余非感叹:“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那么勤快,家务事样样都行。”言讫,余非给她递过纸巾,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真的从未见过你的爸爸?”沉默良久,余非问。王紫君点点头,“我妈妈说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所以我现在没有一丝他的印象。”
余非问:“那你妈妈呢?她不教书后去了哪里?”王紫君回答说去了很多地方,但就是不说现在具体在哪。余非不好追问,便转而询问其他事情:一路上,王紫君紧挨着余非,让余非很不自在,因为这是他的家乡,他怕遇上熟人招惹误会。王紫君见余非躲躲闪闪,本就伤感的心变得更加不痛快,因此对他说:“我不想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余非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便哄她说:“你不是想玩蹦迪吗,天快黑了,吃过晚饭我便带你去玩。”
王紫君摇了摇头,对余非说:“现在不想玩蹦迪了,那里再热闹再快活也是短暂的。”说得余非低下了头。半晌,余非拉着她的手说:“我让你持续快乐下去!”王紫君挣了挣,感觉到余非的手很有力度,心底涌上一股感动,终于答应和他一起去迪厅。
那晚他们玩得很开心,回到家里已是十点多钟。余洪清原本在家等得不太耐烦,但见二人开开心心地回来了,心里一下子便舒畅了许多。他拉着余非到一旁问:“到大梁山玩一次用不了这么久吧,打你电话又不接,我正担心你呢。”余非取出手机一看,有三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的,便冲父亲一笑:“我们在迪厅玩,吵得很,没听到。”“在迪厅玩?”余洪清一愣,“没去大梁山?”余非摇摇头:“是她不想去。”说着转身走开,拿衣服准备洗澡。
余洪清想了想,又暗自笑了笑,心说到哪里去玩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回来就成。他一招手叫来老婆聂美凤,对她说:“看他们两人回来的那高兴劲,估计问题不大,我交代你的事可别忘了。”聂美凤说:“现在还早了点吧?”余洪清摇摇头:“不早,不早,这个时候正合适。”
待二人先后都洗过澡,聂美凤已端上特意为他们做的夜宵,让王紫君好不感动。尤让王紫君始料未及的是,聂美凤待她吃过夜宵后,把她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余非见状,不知何故,求询的目光射向父亲。余洪清朝余非笑了笑,说:“等他们出来就知道了。”然后对他说起其他的事:“县二中副校长卢未兴以前托我帮他扶正位子的事还没了呢,我这心里头总觉得对不住人家。”
“什么?”余非感到奇怪,“这事不早了结了吗?”余洪清说:“我是,现如今她已阴差阳错地走进了自己的家庭,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说到爱,余非对王紫君母亲王晓慧到真的有那么一点点难以言说的滋味,但由于这种情感有悖于常理,余非一再否定和回避,因此自从那次在王市长房间上演了一场闹剧后,再也不敢有妄念。可如今,她的私生女儿阴差阳错走进了自己的家庭,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余非一时没了主意。睡觉时,余非仍旧睡客厅的沙发。父亲催促他陪王紫君到房里多叙叙,其用心显而易见,让余非叫苦不已。王紫君也更加含情脉脉,但余非只有装作不知,扑到沙发上就蒙头大睡。王紫君认为他蹦迪太累了,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