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调整好心态的余非重又来到青远乡,继续做他的富民强乡之梦。可是等他坐车赶到乡政府时,朱三元已第二次下到村里考察气候、土质去了。余非便召集乡里的农技人员,一同匆匆赶到朱三元所在的荷塘村。
见余非来了,朱三元给他介绍考察后的感受。朱三元说:“你们这儿和山东的气候条件确实大有不同,冬季的时候蔬菜需求量大,但这儿却仍然雨量大土壤湿气重,因而种不好菜;到了六七月份,又是梅雨季节,天无三日晴,一天三场雨,土壤水分更多,容易烂菜。”余非失望地说:“是不是不适合发展蔬菜产业啊?”朱三元没有立即作答,依旧穿梭于田间。
又转了几个地方,朱三元发现这里地下水位偏高,基本上一米以下就是众更有自由度,他们不接受,难道要强迫他们接受吗?”
副乡长郭金荣见余非脸色赤红,呵斥刘大麻:“你怎么和书记说话的?如果不是见你当了十几年的村干部,劳苦功高,余书记决饶不了你。”
刘大麻低头不语,一行人遂离开荷塘村。
回到乡政府,余非领朱三元到自己办公室坐。杨翠翠笑吟吟地进来沏茶、递烟,稍稍舒缓了大家的心情。余非示意大家先出去忙,办公室只剩他和朱三元以及朱三元的助手。
余非坦言:“不瞒朱书记,其实您也看到了,这青远乡的工作真的挺难做。我现在越来越感到,人心远远比蔬菜种植本身复杂,我一心一意想为老百姓做点事,却不为大家所理解,真有些让我寒心。”
朱三元说:“其实从昨天开始,我就隐约感到大家对发展蔬菜产业热情不高,但我丝毫不为所动。干任何事业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但只要我们肯亮一身铮骨、涌一腔热血,就一定能取得成功。广大的干部群众不理解,甚至不支持,都只是暂时的,只要让大家看到了光明的前景,不需要我们努力去说服,大家自然会争先恐后,毕竟,过上好日子是大家共同的愿望。”余非感慨地说:“我总能在您身上看到力量,您真是不一般啊!”朱三元嘿嘿地笑着说:“小伙子甭夸我,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余非说:“根据您的经验,还是先做示范吧,实绩可以说话,不愁大家不跟。”朱三元点点头:“想我当年17个蔬菜大棚做起,到现在成为寿光市的支柱产业,也是示范的作用啊。但不知你想从哪些人开始做示范呢?”
余非想了想,说:“从各村的党员干部开始做起吧,身为党员,应该走在群众前面。”朱三元点头称是,他说:“有人说我是好人,也有人称我为强人,可见二者可以统一,甚至必须统一,如果要做一个造福更多人的好人,他必须是一个强人。”余非说:“我懂了,作为一个乡党委书记,在代表广大群众根本利益之时,应该勇于举党的旗,助党的威。”
接着他们又谈了一些具体的合作事宜。
双方初步商定,青远乡在近期选派一批党员干部和有兴趣的农民群众赴山东学习,由绿元村安排技术力量进行半个月至一个月时间的大棚蔬菜种植出在全乡大力发展蔬菜产业。可是报名去山东参加培训的村党员干部却寥寥无几,原因是费用由乡政府和本人各出一半,大家觉得划不来,同时也对发展蔬菜产业存有疑虑,信心不足。
余非便借用朱三元当初率领绿元村党员干部搞蔬菜大棚所说的话开导大家:“咱们都在党旗下宣过誓,是党员就得比群众觉悟高,就得为群众带个头,即使有风险也要带头去担。”不过余非又加了一句:“如果大家不肯带这个头,就不配做党员,更不配做干部。”言下之意,不去参加培训搞大棚蔬菜的,就有可能被免职。
联想到余非曾提出过精减村干部,虽被县委否决了,但他以别的理由免去一些村干部职务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因此,有不少村干部还是报了名。
余非将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确定30名党员干部赴山东学习,除几个乡干部外,平均每个村委会两至三名。
乡长游醒龙一直想给余非使绊,但毕竟余非是一把手,而且县委、县政府也未明确反对他发展蔬菜产业,因此隐忍下来,被动应付。按说这游醒龙和余非并无前仇,何故如此呢?主要还是他觊觎书记之位已久。原乡党委书记吴国良在升迁高就之前曾向县委推举过他,他也积极活动了一阵,本以为已是囊中之物,谁知半路杀出个余非,做了这山区乡镇的老大。
这乡党委书记于余非而言是受委屈了,但是在游醒龙眼里,却是一方诸侯。如今诸侯没当到,却在小毛孩身边做副手,他能心甘情愿吗?因此使出种种的手段,想逼走初来乍到无甚根基的余非。更何况他还打听到余非原来市政府办公室之前,只不过是市社联一个写材料的,后来得罪了市长又发配到市社联,因而愈发不放在眼里。
这天,他向余非提出,想让杨翠翠做党政办副主任。余非感觉有些突然,游醒龙这是怎么啦?余非说:“杨翠翠只不过在办公室干些杂务,对办公室工作并不熟悉,恐怕不太适合吧。”游醒龙摇摇头:“我不这么认为,虽然她经验并不足,但人聪明、有干劲,是个可造之材。”余非说:“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多接触一些办公室的工作。至于副主任嘛,我觉得快了点,以后再说吧。”游醒龙还想坚持己见,余非有电话来了,并示意他出去,游
开门人一见是杨翠翠,没有立即请她进门,而是问她何事。杨翠翠说:“我想向你汇报一下思想。”“汇报思想?”开门人一愣,随后说:“明天到我办公室去吧。”杨翠翠有些伤感:“现在为何不可以说?”“这……”开门人想了想,还是将她让进了房间。
可没想到杨翠翠随手将门带上了。开门人忙去开门,边说:“这样不好,惹人误会。”杨翠翠说:“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她用后背抵住房门不让开,又说:“这一关一开的更不好。”开门人无奈,只好由着她。
“你说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向我汇报,那就请说吧。”开门人坐在椅子上,并示意杨翠翠也坐。杨翠翠面对着他坐下后,说:“余书记,我本不该来打扰你,但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上你这儿来。”
这开门人正是余非。按说杨翠翠并非第一次来他宿舍,因为有时候办公室会安排她来整理房间,可这次余非为何不肯让她进门呢?一是此时是晚上,杨翠翠独自前来不合时宜;二是杨翠翠并非应整理房间之需,而是要汇报什么思想,这就让余非不免有些意外。
“有话就说吧。”余非见杨翠翠欲言又止的神情,觉得可能真出了什么大事。
杨翠翠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将游醒龙近来对她所说的种种告诉了余非。“他叫我晚上过去帮他缝扣子,我真的不敢去。”杨翠翠最后说。
游醒龙一向对自己不服,余非多少也是知道的,但他竟然打一个姑娘家的主意,就有些出乎余非意料了。但余非又不好介入此事,他说:“游乡长喜欢你是他的自由,在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之前,我也不好说他什么呀。”杨翠翠一听,眼泪出来了:“你虽然是我领导,但我是把你当做大哥才肯说出这隐秘之事,没有想到你却不愿帮我。”
余非顿时心软,想这杨翠翠父亲猝死之后才来这乡政府上班,无亲无靠,遇到这种事确实不知如何应付。既然她肯告诉自己,说明已是充分信任,自己怎么好袖手旁观?余非想,如果等游醒龙真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再出面制止,恐怕人家一个姑娘的名节已毁在他的名下。
“别难过,你说吧,我如何才能帮你?”余非说。杨翠翠见余非对自己知,只听杨翠翠激动地说:“你为什么总把我推向别人,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呜呜……”余非有点手足无措,女人的眼泪常能摧人心碎,可是,余非自知情感世界已千疮百孔,又如何能再承载一个女孩的痴情?
“你不是没有找对象吗,难道有了心上人?”杨翠翠悲伤地问。
这个问题其实余非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不知道谁在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谁。在爱情的世界里,他的目标模糊,前路漫漫。不过在杨翠翠的问询中,有两个女人浮现于他的脑际。一个是他的前女友叶仙儿。他曾经深情地爱过她,尽管爱得没有结局,但毕竟有过一段甜蜜的回忆。叶仙儿是一个很有志向的女孩,她不甘做平凡的女性,由于追求个人的发展而与余非分手,这曾让余非感到痛苦,但他在心底里理解她,直到现在也没有真正怨过她。第二个女人是他的前上司王晓慧的女儿王紫君,她以清纯打动着余非,但她实际上从来都是一厢情愿,没有真正走进过余非的爱情空间,她是一个悲哀。也正因为如此,余非对她怀有歉疚之心。
杨翠翠见余非久未答话,不安地说:“无论你有没有心上人,请和我说实话。”余非叹息一声,只好骗她:“我有一个女朋友,她在外地。”杨翠翠难过了好一阵,但并不死心,“如果仅是男女朋友关系也没什么,你还可以选择啊。”“这……”余非咬咬牙,说道:“怎么可以说变就变,难道你会喜欢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之人?”杨翠翠一时语塞,心中之痛自不必说。
已经晚上九点了,余非正想让她回去,不想房门竟然在此时响了起来。
这可难坏了余非。如果此时开门,外人一看杨翠翠坐在里面肯定会产生联想,以为他们躲在房间里干了什么好事;可如果不开门,明明里面亮着灯,外人如何相信没人?余非轻声埋怨杨翠翠:“叫你别关门,现在出问题了不是?”杨翠翠对此不以为然,显然她还沉浸于不能与余非相爱的失望与痛苦中。
“余书记,你在里面吗?”余非听得出,这是邬子枫的声音,但他还是不敢应声。“余书记,开开门啊。”邬子枫边敲门边喊。余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闷声不语。过了一会儿,房门终于不响了,余非长舒了一口气。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听动静,如果确信没人就赶紧让杨翠翠出去。
杨翠翠在燕子村第一次看到余非,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随着后来有更多的接触,在杨翠翠眼里,余非有一种虽貌不惊人但风度翩翩的狂生气质,换而言之是既有儒雅世故的官味,又有率真狂傲的野性;加上他年纪尚轻,举手投足之间更显潇洒自如。不论杨翠翠的感觉是否真的贴近余非其人,总之她在余非身上找到了从未有过的特别感觉。
然而不幸的是,尽管杨翠翠抛开少女的羞涩,鼓足勇气表达了心意,换来的却是失望,深深的失望。但在失望之余,杨翠翠似乎想另辟蹊径,试图以自己姣好的外型打动心中的白马王子。这一招作为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的惯用武器,可以说是屡试不爽。余非自然也心有所动,但他毕竟曾经沧海,又怎么愿在本就负累的情感世界再添新乱!
“外面没有人了,赶紧起身出去吧。”余非确认走廊上没人后,对躺在床上的杨翠翠说。杨翠翠还想磨蹭,余非便有些恼了,“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杨翠翠只得起身,穿上鞋子。余非又说了一句:“动作快一点。”杨翠翠彻底失望了,她走到余非跟前,眼里噙满了泪花。余非没有说什么,帮她打开了门。
杨翠翠走后,余非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大约过了一刻钟,邬子枫又跑来敲门了。这次余非不慌不忙,等他敲了一会儿后,说了一声:“谁啊?”邬子枫听有人在里面,高兴地答应一声:“是我,邬子枫。”余非半睁着眼,穿了双拖鞋,将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