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情形与李府并无二致,素耀也简单检查了一下棺椁内的尸体便离开了。
临走时,秦老爷还夸赞李方玉,说他得知秦家没有男丁还特意跑过来帮秦大公子守了三天的灵。谁知,这头还没结束,那边李方玉的大哥也去了。
到了孙府,三口棺材并排摆放,孟熙乔心中暗暗发毛。孙府的姥爷夫人都病着,前来见客的是孙府的小姐孙婉玲。这女子眼下泛着乌青,一看便是操劳过度无法好好安眠休息。
李方玉说明了来意,素耀很仔细地查看了三具尸体,孟熙乔忍着胃里的恶心和心中的恐惧,也都依依跟着看了一遍。
孙婉玲将三人引入偏厅奉茶,悠悠地说起自己三个兄弟的死状,基本与秦李两家公子一模一样。
素耀问道:“那位妙玉师父是否也曾指点你家风水?”
“是”,孙婉玲神色紧张地道,“之前府里夜夜闹鬼,灵堂里的棺材板子总是莫名响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拍打,发出咚咚的撞击声……”
她的肩膀抖了两下看来是真的害怕,又接着道:“妙玉师父命我们砍了几颗树,又在几处位置上埋了铜钱剑和金蚕像之类的法器。后来那些拍棺材板的响动便没有了,但还是能听到夜里有什么东西撞门的声音。”
素耀低声对孟熙乔说:“这妙玉师父是在院中布了结界,把鬼物都挡在了外面,其他两家也是如此。”
孟熙乔问道:“敢问孙小姐,你这三位兄弟出事前可发生过什么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孙婉玲好生回忆了一番,摇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事。”
她抬起手帕擦眼泪的时候,孟熙乔瞧见她手臂上有两道细长的伤疤,便问道:“孙小姐,你这三个哥哥都是您父亲的正妻所生吗?”
孙婉玲摇摇头道:“大哥和三弟是大娘所生,我娘是二房,二哥是三房姨娘所生。”
孟熙乔又问道:“那你的这三个兄弟和大娘三娘,他们平日里待你如何?”
孙婉玲似是愣住了:“……”
李方玉道:“说起这事还真是让人生气,孙府家大业大,三个儿子自然是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可是婉玲从小乖巧懂事,很小就能帮孙伯父搭打理布庄和织坊的生意。她娘没的早,家里没人护着她,时常要被那三个兄弟欺负动辄打骂。婉玲又不敢去她爹那里告状,告了只能换来下一次被打得更惨。虽说逝者已矣,但他们三个对婉玲……唉……”
孙婉玲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素耀和孟熙乔互相看看,素耀问道:“孙小姐,你三个兄弟出事前,你可曾去过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或是做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比如在某些不太寻常的地方发愿之类的?”
“你们……”,孙婉玲猛地站起身道,“你们不会是怀疑我吧?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他们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亲人,我就算再怎么……”
“就是你这个小贱人!”一个尖酸刻薄的妇人声从屏风后传出来。
孙婉玲欠身道:“三娘,真的不是我……”
三姨娘两眼红肿,一脸的戾气,指着孙婉玲道鼻子骂道:“就是你这个小贱人!他们三个要是不死,怎么能轮到你在这当家做主!老爷真是瞎了眼,竟然把里里外外的事情都交给你这个杀人凶手来打理!你还我儿子!”
她骂着便动手去车孙婉玲的衣襟,孙婉玲本就瘦弱,被她一拉扯直接摔在地上,露出的小臂上密密麻麻有十几条一寸左右的疤痕!
三姨娘又要去扯她,被李方玉和素耀一人一只手制住了,大叫道:“你们给我放开!李方玉,你自己的哥哥不是也死了吗,你拦着我做什么?!”
孟熙乔去扶孙婉玲站起身,对三姨娘道:“就像你说的,李府和秦府也死了两位公子,他们与孙小姐又有什么愁怨?”
三姨娘强词夺理道:“她那是障眼法,家里死了三个男丁她怕自己被怀疑,再杀两个别家的来迷惑大家!”
李方玉道:“三夫人您冷静点,这些话妙玉师父在的时候你就不是也都说过了。妙玉师父都说了,此事并非婉玲妹妹所为,您怎么还往她身上埋怨?”
三姨娘甩开李方玉和素耀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道:“妙玉师父说的是非人力所为,可没说不是她干的!”
李方玉道:“三夫人,妙玉师父都说了,是风水问题,将那些树砍了以后不是就没再出过人命了吗?那些树都是几十年的老树,栽树的时候婉玲都还没出生,怎么会是她干的?”
三姨娘没词儿了,朝哭作一团的孙婉玲啐了一口道:“小贱人,别让我找着证据,否则我一定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好不容易送走这瘟神,孟熙乔抱歉道:“对不起,我们方才只是想询问些情况,不想却给你招来麻烦。”
孙婉玲摇摇头没有出声。
李方玉扶她坐下,道:“不怪你们,这三夫人也不是头一次这样。”
素耀问道:“可否带我去看看被砍了树的那几处地方?”
孙婉玲点点头,招来一名婢女,命她带着素耀进了内府。
孟熙乔起身对孙婉玲拱了拱手,道:“孙小姐,不知在下可否入内室单独与你说几句话。”
“这……”,李方玉大概是觉得他们俩孤男寡女不太妥当。
孟熙乔这才想起自己今日着了男装,笑笑摘下发冠道:“在下孟熙乔,也是女子之身,还请孙小姐不必担心。我只是有些女儿家难为情的事想拜托孙小姐,实在不方便挡着李公子的面说。”
孙婉玲以为孟熙乔有些女子内需之事,点点头请李方玉稍坐片刻,然后引着孟熙乔来到一处小室内。
关起房门,孟熙乔轻轻拉起孙婉玲的手,翻起她的衣袖道:“这些伤,是你自己弄的对不对?”
孙婉玲:“……!”
孟熙乔神色严肃道:“你有很严重的自残行为,这是心理疾病。”
“你……”,孙婉玲有些羞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自己弄的?”
孟熙乔淡淡道:“你手臂偏内侧,明显是你自己用刀尖划上去的。婉玲姑娘,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自残?”
孙婉玲自嘲似的又哭又笑,最后瘫坐在椅子上,道:“是我大哥……你……你看到了几条伤疤,就意味着他夜里……偷偷去过几次我的房间……呜……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居然……我想去告诉父亲,结果……却只换来大娘的毒打和威胁……”
孟熙乔气得一捶桌子喝道:“简直是禽兽不如!”
孙婉玲泣不成声道:“孟姑娘,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说的也都是真的!就算我要杀人我杀大哥一个就够了,我何故要杀死另外四个人呢?”
孟熙乔叹了口气,问道:“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法说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孙婉玲想了许久,突然神色发生了一丝变化。
孟熙乔忙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大约不到两年前,确实发生过一件事”,孙婉玲道,“那是我家一个织坊里的姑娘,名叫何秀儿。有一天早上,她被人发现死在了护城河里,尸体泡了一夜都已经快认不出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