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在这个时代讲课真是一件费力的工作，几乎所有典故都不能用，随便解释几句半天都过去了，简直是事倍功半，对牛弹琴。
原始人的智商肯定是没问题的，亏就亏在少了那么点积累，家底太单薄，现代人能理解的很多俗语，这里都说不通。反倒是编故事大行其道，就拿云飞假先祖托梦一说，只能说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超自然的传说比比皆是，当不得真。
既然已经来了，也没得挑没得拣，既来之则安之，总要努力一下才知道是骡子是马。
云飞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道可道，非常道，宇宙之大，蜉蝣之小，皆涵盖其间。简单来说，日出日落，潮涨潮汐，自有其运行之道。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大地为什么有春夏秋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世间万物都遵循着它们应该遵守的规矩。黎家二女为何难产而死，招财进宝和吉祥它们三个为何能乖乖听话，小小的黑石头为何能变成披荆斩棘之利器，这些你们不想学吗？这些都是道，所谓传道，就是要教给你们这些东西……
道之大成者，衣必华美，食必考究，出入乃礼仪之邦，上下皆贤德之才，更有甚者，拥有飞天遁地之能，有翻云覆雨之器，有翻转乾坤之势……教你们这个道的人，你们把他当阿大和妈母一样爱护过分吗！”
云飞讲到激动处，甚至一度沉浸在现代社会的跟人开辩论会的氛围里，只觉得闭着眼都是舌灿生莲，哪怕是鸿钧在世，怕也不可能比自己讲的更好。
这是科学，是真本事，不玩虚的。
“你说的都是真的？”
“废话……孃孃早……”
好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围上来黑压压的一大票人，孩儿们离得最近，却也被这阵仗吓到了，不敢吭气，发问的却是巫孃孃，两个师妹拽着巫孃孃的手都傻了，一个巫教的三个徒弟，差别这么大，再往后三姑六婆七舅八叔一大堆。
好奇的想听听云飞讲什么东西，八卦的就当看人吹牛皮也觉得兴奋，还有一些触景生情的，比如黎一家子神情复杂，终究是被揭了伤疤，想到了一些难受的事情，想要瞧个明白。
胖子不是一天吃出来的，讲课也不是一天就能讲完的，虽然人多，云飞也没怯场：开玩笑，以后要做他们老大的人，怕他们作甚。
见巫孃孃没有继续问的意思，云飞看了看四周，又瞅了瞅老老实实或者装作老老实实的孩子，道：“道之大，一天不算少，十年不算多，今天我们随便讲讲……”
“阿大！”
云飞开讲以后四周便安静下来，不说鸦雀无声也算井然有序，冷不丁有云飞以外的人插嘴，还是喊阿大……
并且是巫孃孃喊的，云飞不得不停顿了一下，只听巫孃孃笑道，“倘若你真的能传这个道，不管你是真先祖也好还是有说不得的苦衷也好，喊你一声阿大又能如何。着了你的道，以后把你当阿大和妈母供养一辈子又能如何？这些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困了我们多少年，每年都有那么多人死的不明不白，每年我都怕我撑不住了，没法跟族人交代，又能有谁当我的老师？你不必管我，只管传你的道，我倒要看看这道有多奇异。”
说罢，却对云飞行了一礼。
头一回！
云飞却没想到巫孃孃有这般气量，对于巫孃孃的行礼，不避不闪，坦然的受了。这一礼无关身份，是对知识的尊重。
小插曲过后，无人敢再言，反正下雨天不上班，闲着也是闲着，云飞理了理思路，索性放开了讲：“先祖有言，朝闻道，夕可死已。这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有人被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当天晚上就死了也无怨无悔没有遗憾。”
先是解释了为什么坦然受这一礼，表示这是先祖的规矩，对巫孃孃微微颔首，接着道，“道，说不清道不明，今后我会一个个讲给想听的人来听，今儿个我们先来聊聊生孩子那点事。”
围观吃瓜的族人们出现了窃窃私语，隐约听见“云儿哥今个才成亲就知道了？”“别胡说，云儿哥接生很厉害的”一些小碎话，云飞不理，只是自顾自的捡了一堆乱草，把身后的石壁擦干净，又取了一截石灰，在墙壁上画了起来。
画算不得好，云飞也没那个艺术细胞，甚至画画的时候，云飞还在想，也不知道这玩意是不是就是文字的起源，如果自己的画以后变成了文字……画面太美，毕竟画的实在太感人。
几个长方形，一个倒三角，略微有点弧度，云飞道：“这就是一个人，这是身子，这是腿，这个三角的位置，叫子宫。”
用现代人的话来说，这个叫做“生理卫生课”。
又添了寥寥数笔，道：“子宫两边各有一个鸟蛋大小的东西叫卵巢，和子宫之间由一根细管相连，这跟细管叫输卵管。卵巢和输卵管都是子宫的附件，也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云飞授课期间还有心思观察别的表情，看到迷惑的人比较多，就会停下来，或者穿插一些解释：“附件的意思就是附属物，比如说我们脑门两边各有一只耳朵，如果脑袋不在了，耳朵也不在。先祖常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意思就是说，如果动物的皮不在了，动物身上的毛发也就不存在了，毛发就是皮肤的附件。在这里，输卵管和卵巢就是子宫的附件，他们都说为了子宫而存在的，但是他们的营养供给是独立的……这个有机会再讲吧，我们说重点的部分。
人，不止是人，所有带短毛(哺乳)雌性动物大体上都是这个构造，比如说咱家吉祥如意。人在出生时，卵巢之中便储存了这辈子需要用到的所有卵子，换句话说，每个女人的卵子都是她的阿母生她的时候就给她了。卵子就是一种很小的……可以理解为比头发丝还小的不带壳鸟蛋……(描述起来真费劲……)
卵子在合适的时候便会按照顺序发育成熟，而后从卵巢排出，此时子宫会作出相应反应，即流血，又叫月经或者叫例假，每个月……大约25～30天一次，每个人都不一样，间隔20天又或者35天的也不算问题……
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都是为孕育宝宝付出的代价，所以下次如果你们身边的亲人，你们的阿母，你们的表姐，你们的姨妈来例假了，对她们好一点，不要嫌弃她们，更不要孤立她们。这不是入邪，这是人伦天道，万物皆是如此，这是再为下一个宝宝休养生息。让她们那几天少干活多休息，如果那几天累坏了，很容易就会落下病根……就是说以后会容易遭受外邪入侵本位不正。那几天有的女人还会狂躁，不要同她们吵，要让让她们，反正就几天，等过了那阵再找补回来也不迟……”
颠覆性的言论，这是跟部族的传统对着干了。别的事云飞能糊弄就糊弄，但涉及到知识，云飞不愿意打半分折扣。
还好，巫孃孃没说话，眼神盯着云飞身后的山壁，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大姑娘小媳妇激动的不得了，如果每个月的那几天能得到优待……反正过了今天，云飞妇女之友的称号是跑不掉了，最后的几句，句句都说到他们心坎里了。
“对应的，男子体内的东西叫精子，……河蟹……
……如果子宫没有发育成熟，又或者输卵管窄小，就比如这样”，云飞在输卵管里画了一个圈，“受精卵卡在这里动不了，直接就在这里发育胚胎，这叫异位妊娠，以我们目前的条件，必然会大出血而死。这只是一种情况，还有比如说，因为子宫不健全，直接生下来死胎的，又或者子宫撕裂大出血，这都说不好。所以女子生育至少要15岁才可以，建议在18岁以上，不然的话跟赌命没什么区别……”
云飞最后一句没敢大声说，对面的山壁下坐着一排四个孕妇，三个都不超过15岁。最近的几个月孕妇都顺产成功了，但不代表以后也都会成功，失败的风险无处不在，运气不会时时都有，失败的代价就是死亡。
听到云飞这话，却见族人堆里一人腾的站起身子，激动道：“你说的，这个15岁，是真的？！”
来者是黎。
哪怕是神经再大条，也只是暂时舔舐了伤口罢了，提起这段往事，想到自己近乎养蛊的方式才存活下来的几个子女，二女说没就没了，黎一双颤抖的手攥的紧紧的，还是难以自已。
云飞不忍看黎，转过身子，叹道，“真的假的又能如何，找巫孃孃的绳子看一看，看看往常年份那些死去的女子，那些夭折的孩子，去看看她们的年纪不就知道了？早生两年晚生两年又能如何……世人皆笑原人莽，原人悲苦谁人知……”
云飞背着手，走出山洞，坐在雨帘前看下雨，心情有些滴落，今天却是不愿意再多讲一句了。
不多会儿，山洞里传来了哭声，哭声越来越大，却是许多人都哭了，包括山壁下坐着的孕妇，哭的稀里哗啦的。
云飞前两天还跟她们聊天呢，记得云飞当时是笑着跟她们说，“先祖又托梦了，保证庇护你们平平安安的，放心吧……”
其实不过是骗她们的罢了，希望她们能有个好情绪，对自己有点信心……
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倘若出了意外又如何？谎言总有拆穿的一天，关键是12岁成年成家生子这件事一日不改变，就一日不得平安……
雨，哗啦啦的下，却不知道这又是谁的眼泪在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