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能得到的口粮越来越少，族里开始有姥爷和姥姥不吃东西了。有一天，大人们说，我们要搬走。搬到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的大姥姥，也就是我们的初代巫孃孃，要带着我们这一支迁徙。”
名为“珍”的女人开始讲述他们这伙人的来历，脸上木然没有表情，“一路上又累又乏，又不得休息。有的地方，水草很丰盛，猎物也很多，可是也很危险。我们就这样，一路不停的随着云的方向走。我们巫孃孃说，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山洞，那里会有属于我们的族火，会有用之不尽的猎物，就像路上遇到的那些傻狍子一样，漫山遍野，取之不尽。后来，族里的人开始有人入邪，幸好我们遇到了一个族群，借用他们的族火，入邪的人才得以恢复正常。”
“有族火的那几日，是我小时候最快乐的日子。那几天，我不用挨饿，不用受冻，真的不想走了，就像一直住在那里。可是巫孃孃执意要走，我问巫孃孃，我们能不走吗？就留在这里，快快乐乐的。巫孃孃说不行，这是属于别人的地方，这片土地会养不活我们这么多人的，别人也不会欢迎我们一直住下去。”
“再后来，巫孃孃也开始身子不舒服。终于有一天，我们发现一片林子，这里也有数之不尽的好吃的，有河，有树，有草，有猎物，唯一的不好的是，没有山洞。巫孃孃说她坚持不住了，族里的武器也磨损的厉害了，我们就住在这里吧。族人们没有反对，于是我们就住了下来，那里便是我们的家。”
“我们在那里搭建了树屋，就是住在树上，可以夜里防备野兽的袭击，族火就在树屋下边。刚住下来第二天，巫孃孃就宣布要培养下一代巫女。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巫孃孃为什么这么着急培养巫女，只知道我们刚住下来的一段时间，生活也算富足美满。”
“再后来，有一年连下了三个月的雨，捡不够足够的干柴，族火续不起来了，巫孃孃的身子自从那次之后就一直不大好，这次也没撑住，去见了先祖。”
“年幼的巫女开始当家做主，天晴之后我们恢复了族火，日子也算说得过去。十几个雪落之后的一天，我们一时疏忽，新任巫孃孃被毒蛇咬到了，当天就回到了先祖的回报。仓促之间我们选了新一任的巫孃孃，也就是我姐姐……可是巫孃孃没有传承，她只会哭，不会驱邪，也不会接引先祖。”
“族人们开始感到害怕，虽然族火尚在，但是一天天的，我们的人还是在减少。后来巫孃孃把自己哭死了，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想着看能不能回到母族，或者……找一个强大的族群收留我们。”
云飞大致听明白了，就是说，一伙人搬家，路上水土不服，熟食也不太稳定，所以免疫力下降，出现大规模生病。
后来这伙人坚持不住，就只好居住在树上。森林里的环境跟住在山洞里又不一样了，没有山洞遮风挡雨，人工建造的树屋可能也有工程质量问题，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森林里毒虫猛兽太多，环境又湿冷，不利于身体健康，反正不是很爽。
人类自从树上走下草原，经历了几百万年的发展和演化，已经不适合再居住回树上了，更是离不开火。反倒是居住在山洞里，虽然没有空调WiFi，但是比起别的居住环境，亦是好处多多。比如说，山洞能存放更多的干柴，遇到雨季也能撑很久。
反正是这群居住在树上的逗比，迁徙失败，还死了两任巫。第三任巫没有上过巫术大学，不会治病就算了，反正巫治病也是概率问题，主要是这个巫不会忽悠……
不会忽悠就不能让族人信服，族人不信服就开始感觉到迷茫。新任巫迫于压力，自己把自己逼死了，族人在迷茫中过的也不怎么样。
云飞回想到妇人珍说的最后一句话，指了指自己的山洞，问道：“你是说，我们很强大？”
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泪人，回道：“是的，你们的族火终年不熄，你们有战士四十多个，你们的山洞又大又暖和，平时也不需要故意饿死老人，你们还有用不完的工具和兽皮……”
云飞摸摸下巴，边听妇人的话边寻思着：我们这破条件，在这个时代，也能称的上是强大？就这种没盐没油连热水都搞不到的生活，反倒成了别人眼里的室外桃园？
这……
原始人也太没追求了吧？
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人比人想死……货比货得扔？
“……我听说……”珍说的累了，歇了一口气，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开小差的云飞，这才小心翼翼继续道：“听说你们这里的人，初次产子可以不用那么凶险了……还能跑更远的地方去捕猎……遇到入邪也可以不死人……我们想……”
“云，你们三个跟我过来。”
妇人珍话没说完，就被巫孃孃打断了。虽然珍看样子是这群人的头头儿，不过目前寄人篱下，也不敢跟巫孃孃拿架子。巫孃孃一开口，珍便停住了，重新和她的族人挤在一起，躲回了角落里。
巫孃孃把云飞三师兄妹叫到了每次讲重要课程的溪边，脸上跟装了一张麻将似的，道：“平时我总跟你们讲，巫命大于天，巫即是一切，在任何情况下，巫孃孃第一先要保全自己，现在你们知道没有巫的下场是什么了吧。尤其是你”，巫孃孃指着云飞道，“云你是我见过最爱逞强的巫，你现在还没分家，怎么样都好。等你独自带领族人生活的时候，你要牢记，你就是族人的全部，你死了……”
巫孃孃指了指山洞口的那群丧家之人，道，“你死了，你的族人便会如同他们一般，死的死亡的亡，最终只能求人收留，或者……在荒野上，随风而逝。”
云飞听罢，躬身对巫孃孃行礼，道，“谨记巫的教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