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第一天“上课”是在小溪边进行的。
溪水潺潺流动，溪边茂草如织，树冠郁郁葱葱，知了嘤嘤嗡鸣。
树下只有巫孃孃和云飞三个巫女，几个姥姥远远的“把风”。第一天的课程极为重要，并不允许其他部族成员围观。
云飞三个巫女围着巫孃孃席地而坐，一身鸡毛盛装的巫孃孃庄严肃穆的念着神神道道的咒语。片刻后，巫孃孃停住念咒，两个女孩儿分别对巫孃孃鞠躬行礼，云飞亦是有样学样，《巫是怎么练成的》这一门课程便算是正式开始。
并没有什么“老师好”的之类的开场白，也没有尊师重道之类的说教，也没那个必要，这门课程只有部族的未来“精英”才有机会接触，性质是不一样的。
云飞原本以为巫孃孃会教一些咒语或者巫术之类的神神秘秘的东西，哪知道巫孃孃一开口，云飞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我们的先祖无处不在，先祖保佑着我们的世世代代”……
这是一堂思想品德课……
巫孃孃站在树下滔滔不绝：“正是先祖们披荆斩棘历尽千辛万苦，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幸福生活……”
云飞自动把巫孃孃的话翻译成了现代人理解的意思，只见两个女孩儿听巫孃孃吹牛逼听的如痴如醉浑然往我，两只眼睛被忽悠的闪闪发光。
只有云飞浑然不在意：接受了唯物主义教育的云飞，再面对唯心主义的洗脑，能听进去才算怪了。
巫孃孃一边吹水一边看着三人的反应，见到云飞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不生气，甚至嘴角微微一翘，还想笑。
这一幕被云飞观察到了。
两个女孩儿被巫孃孃忽悠的档口，云飞一边观察几人的表情动作，一边在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跑火车，去揣测原始社会的人文形态和其构成原因。
“除了先祖之外，另有几神需谨记：一曰太阳，太阳滋养万物；二曰火，火成就了我们；三曰云，云乃吉祥如意之神；四曰水，水是万物之源；五曰月，月在黑夜中给我们庇护……正是我们的先祖征服了这些神，才有我们如今的日月星火云……”
云飞撇撇嘴，忽悠的越来越没边了，日月星火都被你们征服了，现代人探索个火星都不顺利，你让现代人的脸往哪搁。
巫孃孃就这样，嘚吧嘚吧的说了感觉有一个多小时，然后巫孃孃似乎是说累了，歇息了片刻后，看着云飞，神神秘秘的，微微笑道：“世上本没有先祖，如果族人们需要希望，我们就是先祖。”
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过往，巫孃孃又难过起来。
嗯？？？
我们就是先祖？
这句话让两个一起听课的女孩儿不能理解，刚刚巫孃孃还在说，先祖征服日月星火征服万物，现在又说我们就是先祖，这几个意思？说我们未来会有开天辟地之能？
难以想象。
原本走神的云飞，听到这句，清醒了过来。
两个女孩儿不懂，云飞怎么可能不懂。
现代人接受的教育是说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辩证看待事物，而巫孃孃此时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在有先祖和无先祖之间辩证看待问题。
本质上是一样的，最后这句是说，尽信先祖不如无先祖。而族人有危难时，又需要对先祖的信仰来支撑下去渡过难关，巫的重要职责之一便在于此。
巫孃孃一上午的课，除了对先祖吹牛之外，就这句话最重要了。
简单说，巫孃孃一上午的课，本质只有一个：教云飞三人怎么忽悠，怎么骗人，素材完全可以从之前长篇大论的吹牛中选取。
原本云飞以为巫这个职业是技术流，没想到其实是个忽悠流。
难怪第一天上课还要姥姥们把风，这句话实在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只有巫的继任人选，才有可能知道这件事。
也难怪，刚才云飞跑火车的时候，巫孃孃完全不在意。在巫孃孃看来，云飞借先祖名头搞的“先祖托梦”，已经具备了巫的本质。
忽然，云飞觉得心虚，低着头不敢看巫孃孃：她应该已经知道我在骗她了吧，肯定知道了……这原本就是巫课的第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所以……既然巫孃孃知道云飞是个骗子，为什么还要指定云飞为巫女？难不成……云飞暗道：怎么感觉像是拉知情者入伙的样子。
原始人不可小觑。
一群晚上没有娱乐活动的人，成夜的睡不好，除了干那些事，剩下时间净是琢磨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了，云飞意识到，自己又把原始人想简单了。
两个女孩儿大着胆子问巫孃孃这句话什么意思，巫孃孃没解释，而是道：“你们终究会长大，我也终究会死去。你们以后总是要独挡一面的，那个时候我也没办法再给你们帮助，等那个时候，你们自然就会明白。”
颇有种锦囊妙计不到关键时候不能打开的意思。
四人一起沉默了，巫孃孃回忆自己经历的一次次难关，两个女孩儿在努力理解巫的话，云飞努力把自己代入到巫的位置，去思考巫的心理。
感觉就像是，父母老去的时候，叮嘱儿女的一些人生理念。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也没午饭吃，原始人包括古人都没有午饭的概念。
到太阳偏斜以后，大约过了正午之后下午的课程又开始了。
依旧是“文科”课程，下午讲“史”。
上午把风的几个姥姥都不见了踪影，看起来下午课并不需要保密，感兴趣的也可以听。
此时除了巫孃孃和云飞三人，几个表弟和表妹也在不远处玩耍嬉戏。
巫孃孃把自己的百宝蓝带了过来，取出了绳子，开始讲结绳记事。
这个东西，云飞在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不同的是，云飞三人此时上课，每人都得到了一条绳子，可以随着巫孃孃讲课，自己手头上联系给绳子打结。不同的绳结代表不同的意义，云飞甚至学到了从绳结中识别部族成员男女的知识……虽然这个知识在云飞看来好像也没什么用。
绳结之后，巫孃孃又讲了母族，母族的母族，交易和交流的知识……
其中提到了一个很关键的东西：
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