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阳光明媚，微风轻抚，雪顶盖着的梅山显得格外静谧美好。不过，一阵阵喧闹之声，很快就打破了这本难得的宁静。
胡力，体型壮硕的梅山斥候，此时正从山腰上翻滚而下，远处，健硕少年阳霆在积雪未化的山腰间赤裸着上身，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虎头哥，再来啊？”
“不来了不来了，你这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力气，咱斥候营本是整个卢龙塞最精锐的，结果都没人是你三合之敌。老虎我也是没事找虐的人。”
被少年摔出去的虎头胡力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拍拍被撞得生疼的后背无力说到。
斥候营一共有五十三人，虎头、狐狸、猴爷和老狼等人都是伍长，如今除了队率刘苍，整个斥候营都和阳霆对决过，除了老狼朗青凭借战斗经验丰富，用短槊制住了阳霆一次，其他人无一例外全部被阳霆轻松打败，而朗青在与阳霆第二次交手时也被第一时间夺取了武器从而败北。
阳霆微微一笑，作为自己有记忆以来遇到的第一群同胞，他感受到了来自血脉中的亲切，就像对那位无名老人的感觉一样，仿佛这个世间有了值得珍惜的事物。
“我听和连说过，我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檀石槐多少了，很快就能达到檀石槐当初笑傲草原的实力。但是这次醒来后，我因为对过往的事情几乎都忘却了，懵懵懂懂走了一条自己的路，我有一种感觉，只要走下去，过几年我再长得高大强壮些，就是檀石槐也不能跟我相比。”阳霆挠挠头，憨笑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就连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老狼朗青都震惊了，几年后就是另一个檀石槐，那是谁，一个打服了整个草原，霸占了匈奴全境，开疆拓土，一统鲜卑的绝世狠人啊！
刘苍在短暂惊诧过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阳霆，来到阳霆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傻小子，这种话以后少说，犯忌讳的。”
“犯忌讳？”阳霆猛然想起老人曾经说过，檀石槐在最强大时，曾拒绝了汉朝大皇帝的和亲安抚，并且带着军队将大汉在草原上最后的尊严剿灭在落日平原，自己如果是第二个檀石槐，那确实犯了忌讳。
“嗯，知道了，苍头哥，我以后不会乱说了。”虽然已经算是人高马大，但是阳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点点头，郑重回应到。
阳霆没有任何意外地加入了梅山斥候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对于这个救了自己性命，还愿意收留自己的地方也充满好感，更重要的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应该留在边塞，仿佛有种牵挂，在这里呼唤着他。
……
一个传令兵的到来打破了梅山持续了许久的安宁，“鲜卑内乱四起，乌桓蠢蠢欲动，有牧民称一支来历不明的胡人部落出现在边境，着令:斥候营全体，散出三百里，探寻敌情。”
刘苍核对过令符后，行了个礼，“斥候营全体，备足干粮，出塞！”
“喏！”
阳霆在今天第一次穿上了单薄汉军军服，与在王庭简单的粗犷的匈奴服饰不同，布袍，皮甲，几处要害被铁甲覆盖，形制俭朴，却威风凛凛。
刘苍在阳霆穿戴完毕后，牵来一匹战马，马背上放着一件灰白色的鹿皮大髦，“卢龙塞的斥候，大概是大汉唯一一处不愁战马的，你的狮虎兽玄龙虽然神骏，可是年齿太小不适合骑乘，你就先骑这匹吧。”
阳霆点点头，骑上战马，披上鹿皮，学着那些老兵检查自己的战备，这是老兵们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依仗，不能不仔细。
一把拆开的大黄弩，简单组装就可以使用，一把小手弩，两袋弩箭，一柄擦拭的干干净净的环首刀，还有一袋有些浑浊的老酒，干粮袋里是风干的腊肉和黍子饼，这就是一名出塞探寻敌情的斥候的全部装备了。
阳霆想了想，取下了大黄弩，虽然说大汉就是靠着大黄弩打通了西域，打服了匈奴，但是并不是很熟悉大黄弩装填过程的阳霆未必能在战场上发挥出大弩的威力。而且选择带上了曾经属于鲜卑大英雄檀石的巨弓，并为此弓命名为，破虏！
“和连，我相信你是比檀石槐更伟大的王，但是总有一天，我会用你们鲜卑人的圣物，让你和檀石槐一样，饮恨草原！”
刘苍看了眼第一次参加任务却没有丝毫紧张的阳霆，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好感又增加几分，简单考虑了一下，发令道:“各队按原定计划出塞，阳霆！”
“阳霆在！”
“你随老侯一队，听从老侯的安排。”
“是！”
猴爷祖祖辈辈是卢龙塞的猎人，眼睛里的精明，真的如同猴子一般，据说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吃过亏呢。同时，他又是个最典型的边塞汉人，对于每一个同袍都珍视不已。
有他照顾阳霆，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
……
大草原上，一群有些狼狈的髡头胡人正在匆忙赶路，除了健壮的男子，庞大的队伍中居然还有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孩子，背负行囊的妇女也不再少数，如同一只逃难的难民队伍。
事实上，这确实是一只逃难的人马。
檀石槐一统鲜卑，还占领了匈奴故地，拓土无数后，他将整个鲜卑分成了三部分，东部鲜卑，中部鲜卑还有西部鲜卑，由三位“大人”执掌。
如今王庭所在的中部鲜卑，由和连的娘舅，红日部落首领落置建落罗担任大人，东部鲜卑大人则是如今声势最大的金雕部落首领慕容风，西部鲜卑大人则是同样在鲜卑人中富有名望的拓拔锋。
这支逃难的人马是东部的红叶部落，属于慕容风手下。
慕容风在草原上永远是伴随檀石槐左右的存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在被和连算计，背负了残杀虎卫的罪名后，名望受损，同时因为冬天的一场连月大雪，让东部鲜卑人心惶惶。
和连趁此机会发动了征讨慕容风的战争，受到雪灾祸害较轻的中部鲜卑在冬日里袭击了正在艰难度日的东部鲜卑，慕容风为了迎敌，只能下令在全东部鲜卑征收粮草。
红叶部落本就只是个小部落，雪灾中已经死去了很多人，却还要上交仅剩的牛羊，部落首领雪叶无法忍受这样的盘剥，于是趁着一次红日部落来袭，带着早有准备的族人，放弃阵地，无声无息的撤出战场，留下早已荒废的牧场给中部鲜卑的入侵者们。
慕容风震怒了，他苦苦抵抗，就是为了鲜卑有个更美好的未来，可是却有人在鲜卑最苦难的时候逃跑，而且逃跑的方向，赫然是大汉王朝！
可是此时的慕容风心有余而力不足，对抗和连就已经让他分身乏术，哪里来的兵力去讨伐叛徒？
这时，看了一个月大戏的西部鲜卑大人拓拔锋出现了，并且主动要求替慕容风出手，抓回鲜卑人的叛徒。
拓拔锋有这么好心吗？说草原上的豺狼不再吃羊肉都比拓拔锋发善心相助可信，可是慕容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答应了拓拔锋的请求，并且主动借路给拓拔锋，让他可以横穿整个东部鲜卑领地，追杀叛逃者。
拓拔锋想做什么，慕容风太清楚了，中部鲜卑有存留的贡品，自然可以轻易度过这次雪灾，可是东部和西部鲜卑就没这么好运了，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因为无力负担牛羊而逃跑的红叶部落了。
拓拔锋追击叛徒是假，借机去汉朝边塞打秋风才是真的，望着拓拔锋浩浩荡荡离去的队伍，慕容风心里一阵冷笑。
“这只鬣狗还以为现在是大王还在的时候吗？没有补给，没有牛羊，数百里行军，等他们到了卢龙塞，能不能从城墙上砍下一块城砖都是问题。”慕容风最沉稳的部属，草原上铁骑无敌的铁鹰在一旁感叹。
“没有了大王制约，拓拔锋越发地贪婪了，大帅被和连陷害，要是说拓拔锋要是没有在背后使坏，恐怕最愚蠢的野猪都不会相信。”东部鲜卑最勇猛的猛士，公孙虎也瓮声瓮气地说到。
慕容风看拓拔锋的队伍消失在视野中，轻轻摇头，“随他去吧，正好让他帮我试试大汉如今的防御，不论如何，鲜卑的出路不是内战，我们迟早要与大汉一战的。”
还有一句话慕容风没有说出口，和连刻意安排那个汉人少年在鲜卑学习鲜卑的一切，见证鲜卑的战法，尤其是那个少年还拉开了檀石槐的大弓，这个回到汉人中去的少年，迟早是要回来与和连一战的，或者说是与鲜卑一战。
既然战斗不能避免，英明如慕容风，哪里会允许汉人把战线拖到鲜卑草原？
“老虎，你去集结一下人马，跟老熊汇合。”慕容风眯着眼，发出了命令。
“是要与和连决战了吗？”公孙虎颇为兴奋。
“不，我需要铁鹰出面做保，我和豹子准备与中部大军，谈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