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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亦真亦幻

春水初生乳燕飞,黄蜂小尾扑花归。

窗含远色通书幌,鱼拥香钩舴艋回。

忠尧将自己手中的一根青色竹筒塞到青龙派那男弟子手中,道:“留着做个纪念吧!”言讫,与黎诗、文傕站起身来,走到郤(xì)无缺身边,继续接受检查。

但凡有女弟子,都是郤(xì)无缺亲自盘查。未几,黎诗顺利通过。另外两名护卫也依次检查了忠尧和文傕,也没有查出任何异样。

于是,三人依次通过石门牌坊。

孰料,忠尧刚跨进石门,就察觉到了一丝灵力波动。他回首抬眼望去,这才发现石门背后四个角上都有一枚不起眼的六棱水晶。每当有人穿越石门,四枚六棱水晶便会同时一闪,只是昼时闪光极快、光亮不强,且位于石门背后并不显眼,是以不那么引人注目。

忠尧神色为之一变,心中猛然顿悟:“糟了!储纳空间被施了禁术!”

黎诗见状,关切地问道:“忠尧哥哥,怎么了?”

“你们穿过石门牌坊时没有感觉到灵力波动吗?”忠尧悄声问道,面露隐忧。

黎诗注视着忠尧,摇了摇头。再看同行其他人,也是一一摇头。忠尧叹道:“原来如此,只要有人穿过这道门,储纳空间便会被施以禁术,什么乾坤袋、纳戒、藏天带等等暂时都不能用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在这里,都不能用。果然是事无巨细,暗中留了一手啊。”

众人闻言愕然。

“难怪他们从不检查储纳空间,原来是早有准备。”黎诗说罢,警惕地左右环顾。

但见四周枝头萌绿,柳条飘拂,廊前溪边有三五成群的踏青者;杏花树下,案桌前,更是围满了人,文人学子即兴赋诗,一人执笔而书,周旁还有妇人幼童嬉戏,好一派春游、聚会宴饮的欢乐场面。

那些欢笑的声音似乎近在耳畔。忠尧闭上眼用心体会,眼前浮现士庶游玩、赏红、扑蝶,以及雅士文人曲水流觞之画面。他用力摇了摇头,再仰起头睁眼望去,凝睇半晌,口中自言自语道:“始觉春日闹,不生浮世愁。人闲咏新句,客到乐忘忧。温泉喧古洞,心疑在蓬洲……”

“师弟,你这是怎么了?”高雅郭和欧也纷纷关切地问道。

忠尧感到有些眩晕,身子微微摇晃,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他似乎坐在画楼中与人宴饮,可对面坐的是谁却又十分模糊,完全看不清楚,只是记得左侧便是阑干,一眼望去,有一片壮观的花海,是漫山遍野的桃花、梨花、海棠花……

身体正摇摇欲坠之际,黎诗和文傕疾步上前,赶紧将其扶住。忠尧像触电一般,身体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又恢复了意识。

“忠尧哥哥,你方才是怎么了?”黎诗凝视着忠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不知道了,像瞬间受到了某种灵魂震击,恍恍惚惚间做了个梦。”忠尧定了定神,说道,“不过,我敢肯定,这里眼见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因为我总有一种虚幻缥缈的感觉。”

“啊?不是真实的?”听了忠尧的话,众人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里极有可能是幻境。”忠尧压低了嗓门,笃定地说道,“只是这幻境过于真实,常人一下难以分辨,吾等须得小心行事。”

高雅郭等人“嗯”了一声,纷纷点头。

忠尧瞥了一眼地上的花径,顺着那花径望去,小路蜿蜒曲折通向远处,消失在了掩映的花林丛中,而后说道:“走吧!沿着地上的小径走,路旁插着木制箭头指路呢。”

八人遂排成一字长蛇状,由忠尧领头,沿着草丛间的花径而行。

江畔似仙家,池清花径斜。山禽忽惊起,冲落半岩花。

门里桃花路,其间千馀步。

一路走去,但见士庶游玩,踏青者众,赏红、扑蝶、占花名、蹴鞠玩得不亦乐乎。又见树下有孩童者,三三两两在踢着毽子,或是将车前草相互交叉编织成“十”字状,并各自用劲拉扯,以不断者为胜,谓之“斗草”。

再往前,见文人数名聚于桃树下,各执一坛好酒,远处一排放着四五个投壶,每人身边放着十数支羽箭,正在玩投壶,不中者罚酒。另有许多五彩花灯悬挂于林间,上面系着谜条,供人猜射。远远地,透过花木之间的缝隙,似乎还有一些小孩在江边戏水。

正道是:缙云百花时,风景宜轻薄。无人不沽酒,何处不闻乐。春风连夜动,微雨凌晓濯。红焰出墙头,水光映楼角。繁紫韵松竹,远黄绕篱落。临路不胜愁,轻烟去何托。

徜徉于花海之中,晴来意态行,众人但觉香气沁人心扉,顿感心旷神怡。

此情此景,子翃忽然诗兴大发,吟道:“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晓风更,春情若恒。”语罢,眼角偷偷瞄了一眼崔玲柔。

欧也从旁打趣道:“哟,子翃师弟,这怀中不简单呢,又怀春又怀情的,我看哪,春风十里都不如你!呵呵呵。”

卢东闻之,快步上前,分别看了看崔玲柔和子翃的脸色,咧嘴一笑,戏言道:“依我看啊,不如就直接点嘛,——姑娘,哦不,卿卿,春风十里不如你!”

“你们俩乱嚼什么舌根?一人怀春,一人怀情,不行吗?”子翃振振有词地辩解道。

“哦,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果然是郎情妾意,妙、妙啊!”欧也大笑道。

众人闻言也开怀大笑。崔玲柔听罢,羞涩地低下了头。

趁此机会,忠尧也不失时机地吟道:“青草百虫思,春林千叶声。相望一步地,脉脉万重情。”

子翃嘟了嘟嘴,不满地说道:“高师姐,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高雅郭噗嗤一笑,正欲开口说话,忽闻文傕急急说道:“各位师兄师姐,烦请稍待片刻,我内急,得去找个地儿方便一下。”语罢,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与微笑中匆匆离去。

文傕害羞,怕人看见,一口气奔出老远。

他左顾右看,总算觅得一个感觉隐秘一些的地方。这地方有个池子,池中水有些泛黄,奇怪的是那池水还在冒着丝丝热气。池子旁边则是一栋两层的画楼,回头一望,身后有桃林梨花遮掩,想来是不会有人看见的了。

文傕心中一喜,庆幸自己找到这么一个隐蔽之处,于是,麻利地宽衣解带,惬意地解起手来。

一条水龙左右摆动,遍洒草地,得意时还略略一挑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没入池中,激起阵阵涟漪。

“反正池子中的水看起来也黄黄的,脏兮兮的,再加点料也无妨……”文傕心中暗暗思忖着。

俄顷,事毕,文傕情不自禁“啊”了一声,闭眼、提裤,整衣束带,一转身,差点一头撞到一个人怀里,顿时吓了一大跳。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人!他居然毫无察觉!自己修为虽然不高,但好歹也是小天境了,也没有低到哪里去啊,怎么会一点气息或风声都没有察觉到?

难道是个隐秘的高手?抑或,是自己方便时,太投入了?

文傕定了定神,细细一看,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精明男子,身穿青衣白袍,一脸横肉,唇上八字须尤为显眼。

此人名唤邝云。

顿了顿,青衣人邝云嘴角一勾,问道:“完事了?”

“完事了。”文傕尴尬笑了笑,答道。

那邝云眉毛一挑,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问道:“爽不?”

“爽、爽……”文傕脸上陪着笑。

邝云忽然咧嘴一笑,下颌微微扬起,朝左上方努了努嘴。

文傕有些诧异,回头望去,但见三位妙龄妇人站在阁楼上,正窃窃私语,掩面而笑,目光还时不时地瞟将过来。

其中,一人身着齐胸“流彩暗花云锦”襦裙,一人身着“缕金挑线”纱裙,一人身着齐腰撒花烟罗衫,三人各执一把或圆、或方的山水鸟兽团扇,有的戴着华盛,有的簪着琉璃簪和桃花,有的髻上正中垂落着和田玉精心雕琢而成的玉兰飞蝶步摇,虽说玉光清雅,却也晃得眉心盈然如水。

啊?楼上居然有人偷窥?还是妇人?!

文傕猛地一惊,用手指了指楼上之人,尴尬地问道:“她们,她们都、都,都看见啦?”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方便前明明看过四周,没有人的呀!分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怎么一下就冒充那么多人来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这时,邝云淡淡地说道:“都看见了!看见了!我也看见了!还看见你嘚瑟,爽快无比地抖了抖,污了我的池水。这下,你倒是爽了,我却不爽了。”

“呃?”文傕一脸尴尬,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邝云绽颜一笑,顿了顿,又道,“那当然是赔喽!”

“赔?”文傕一怔,连忙问道,“怎么个赔法?”

这邝云善于“敲钉锤”,讹诈得财,他微微一笑,上前扭住文傕,并吓唬道:“尔未经许可,擅在温泉池畔解手,污人慧眼,无礼之极。”言讫,转身对画楼中喊道:“来人哪,将其押至画楼明仁堂重惩,为大不敬者戒,以儆效尤!”

文傕见状急忙欠身拱手,央求道:“初来不知礼数,一时错误,情愿认罚,但请宽宏大量,绕在下一次。”

一听甘愿受罚,邝云不禁心中一喜,但行事却不露声色,故意干咳了两声,说道:“好在只是解小手,不是大的。若是解大手,定罚银十两。解小手嘛,五两可也。”

文傕摸了摸身上盘缠,答道:“我这身边恰好带银一块,重十两,愿分一半奉送。”

邝云眉头微微一皱,道:“一块银子怎么分?全给了我便是了。”

“你方才不是言明,解小手五两,因何又要十两?”文傕闻言急了,质疑道。

邝云振振有词地说道:“不妨,你尽管全给了我,往后准你在池旁再解大手一次,让你五两,权当便宜了你。”说到此处,他忽然压低了嗓门,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又叮嘱道:“但你千万不可与外人说,恐坏了我画楼温泉的名声与规矩。”

文傕眸子一转,嘻嘻笑道:“此地我就来一次,不会来第二次了。且放心,那银子我有办法一分为二。”言毕,他从顺袋中取出那块十两的银子,运掌如刀,将灵力贯注于右手掌缘,左手持银,右掌若刀挥下,瞬间将那银块一切为二,被切下的一半银子掉落在地后滚入了草丛中。

温泉池旁的花径是青石板铺就的,文傕见切下的五两银子掉进草丛,正欲俯下身去拾取,不料那邝云却抢先一步弯了腰。

“咦?方才明明见有东西滚到一边去了,怎么就不见了呢……”邝云疑惑地说道,似在四处寻找。朦胧间,忽见青石板上蚂蚁摆阵,疏密成行,疑是一物,因掬而取之。然则,撮之不起,于是邝云叹息道:“可惜一条好线,毁烂得蹙蹙断了。”

一旁的文傕瞧得目瞪口呆。他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莫非此人有视近怯远症,是个近觑眼?”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一喜,庆幸可以脱身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可是隔那么远,他是怎么‘看见’我在温泉池旁解小手的呢?”略微沉思了一下,他忽然恍然大悟:“噢,定是画楼上的那几个长舌妇!”

思虑至此,文傕将余下的五两银子收好,对邝云说道:“银子就在花径旁的草丛中,你慢慢找啊,在下还有事,失陪了!哦,对了,后会无期啊!”言毕,一溜烟似的跑得不见了踪影。

那邝云求财心切,仍然在原地找来找去,又迷迷糊糊间,见地上有牛粪一大坨,以为是路人遗失的盒子,遂蹲下身去,用双手去捧。触碰之下,却见其外表烂湿,不禁叹道:“好个盒子,只可惜漆水还未干啊。”

真是减书存眼力,省事养心王。笑君双眼太稀奇,子立身旁问谁是?

日透窗棂拿弹子,月移花影拾柴枝。因看画壁磨伤鼻,为锁书箱夹着眉。

更有一般堪笑处,吹灯烧破嘴唇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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